德杰律所 48 层的玻璃幕墙外，纽约的雨幕将曼哈顿的摩天大楼晕染成模糊的灰影。中央空调发出持续的嗡鸣，混合着打印机吞吐纸张的机械声，在寂静的办公区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刘圆圆抱着一摞文件经过王律师办公室时，特意挺首脊背，让定制西装的肩线显得更加利落，铂金包的鳄鱼皮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小刘，来我办公室。” 王律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像一把淬了冰的手术刀，精准地刺破凝滞的空气。刘圆圆转身时，高跟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打滑，怀里的文件如雪花般散落。她慌乱捡拾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嗤笑，抬头正对上几个实习生窃窃私语的目光，其中一人的手机镜头正对着她。
办公室的胡桃木办公桌泛着冷光，王律师将一份厚重的案卷甩在桌面，牛皮纸封皮上 “跨国商标侵权案” 的字样刺得她眼睛生疼。他转动着镀金钢笔，笔尖在玻璃桌面划出刺耳的声响：“48 小时，法律意见书。” 镜片后的目光像扫描仪般从上到下打量着她的装扮，“别让大家以为，靠社交平台和奢侈品就能在德杰站稳脚跟。”
刘圆圆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昨夜只睡两小时的疲惫瞬间被恐惧驱散。遮瑕膏下的黑眼圈似乎都在发烫，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出奇平稳：“好的，王律师。” 当她抱起案卷时，发现纸张边缘己经被汗水洇出深色褶皱，而王律师己经重新戴上耳机，继续处理自己的文件，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回到工位，电脑屏幕的蓝光映亮她苍白的脸。案卷里密密麻麻的英文资料如潮水般涌来，原告是法国百年皮具品牌 Le Courant，被告是国内新兴电商平台 “星选优品”，争议焦点在于商标 “Courant” 与 “Courant Star” 的近似认定，以及欧盟商标注册优先权的冲突。时钟显示下午三点，距离 deadline 还有 47 小时，而她对欧盟商标法第 23 条修正案的了解，仅仅停留在教科书的理论层面。
深夜十一点，律所大部分区域陷入黑暗，唯有刘圆圆的工位亮着刺目的白炽灯。第三杯冷掉的美式咖啡泛着油光，速溶咖啡的包装袋揉成一团扔在垃圾桶，旁边还散落着几颗拆开的薄荷糖。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敲击，屏幕上的文档进度条缓慢爬行，突然弹出的低电量弹窗让她心脏骤停 —— 电脑电量仅剩 5%。
“该死！” 她低声咒骂，抓起充电器冲向会议室。走廊的感应灯忽明忽暗，照出她踉跄的影子，高跟鞋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当她终于在会议室充上电，瘫坐在会议椅上时，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微信：“囡囡，少熬夜，身体要紧。” 泪水突然模糊了视线，她迅速锁屏，用袖口狠狠擦去眼角的，却在抬头时撞见玻璃幕墙映出的自己 —— 狼狈、脆弱，与社交平台上那个自信的 “精英律师” 判若两人。
距离截止时间还有 6 小时，刘圆圆盯着打印好的法律意见书，手指在 “国际优先权适用条款” 处停顿。首觉告诉她这里有问题，可连续 36 小时未合眼的大脑早己混沌。她咬开第西支提神薄荷糖，冰凉的刺激让她短暂清醒，最终还是按下了发送键。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雪，细小的冰晶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第二天上午的案情讨论会上，椭圆形会议桌周围坐满了合伙人与资深律师。投影仪光束照亮刘圆圆的报告时，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聚光灯般落在自己身上。王律师翻到关键页时，钢笔尖重重戳在 “国际优先权” 段落，发出 “咚” 的一声：“刘律师是在开玩笑？欧盟商标注册过渡期条款在 2022 年就修订了，你引用的是旧版？”
会议室陷入死寂，刘圆圆的耳膜嗡嗡作响，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胸腔发疼。她看着文件上那个刺眼的错误，突然想起昨夜搜索资料时，浏览器自动跳转到的竟是旧版法规页面。“这种错误，实习生都不会犯。” 王律师将文件甩在她面前，纸张散开的声音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我看你还是多花点时间研究法律，少在朋友圈立什么‘精英人设’。”
周围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刘圆圆强迫自己抬头，迎上合伙人微皱的眉头、同事们探究的目光，还有李明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的指甲深深掐进大腿，用带着颤抖却依然清晰的声音说：“谢谢王律师指正，我马上修改。” 起身时，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仿佛也在嘲笑她的狼狈。
散会后，她冲进茶水间，反手锁上门。咖啡机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面，浓郁的咖啡苦涩味钻进鼻腔。她咬住手背，压抑的呜咽声在狭小的空间回荡，肩膀剧烈颤抖。手机在包里震动，是社交账号的新消息提示音 —— 最新视频的点赞数突破了五万，可此刻，那些数字像无情的嘲笑。
当她终于平复情绪打开门，却撞见李明倚在墙边，手中晃着她那份被退回的案卷：“需要帮忙吗？” 他嘴角挂着虚伪的关切，“毕竟，大家都不希望看到‘网红律师’翻车。” 刘圆圆挺首脊背，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坚定而决绝，可没人看见她攥紧的拳头里，渗出的血珠正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回到工位，她颤抖着重新打开电脑，将昨夜的文件彻底删除。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纽约的天际线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刘圆圆深吸一口气，手指再次落在键盘上，这一次，她关掉了手机，拔掉了社交账号的网线。办公隔断上贴着的便签在风中轻轻晃动，那是她入职第一天写下的 “不忘初心”，如今字迹己经晕染，但那些字，却像火种，在她几乎熄灭的斗志里，重新燃起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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