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太后的身体越发不适了。
她觉浅,一入眠便会梦见从前的种种人和事,而后陷入梦魇,继而被惊醒。
应雪赶到太后寝殿时,她刚经历完一场梦魇,此时头痛欲裂,贴身嬷嬷正在替她轻揉额角。
她斜倚在榻上,闭着双眼,语气带着几分不满,“出了什么事?也值得你一大清早入宫。”
应雪难得面上带着几分焦虑,“老祖宗,沈渡之今日带着账本上朝弹劾父亲了!”
太后这才睁开眼睛,她年岁己高,双眸带着浑浊,不复当年貌美。
“沈渡之?沈序的幼子?”她不屑地哼了一声,“黄口小儿,不足为惧。”
就凭他三言两语,哪能说动皇帝对付应家?
“老祖宗,可他们带了人证入宫!”
应雪派了人西处搜寻洛小印,一开始是活抓,后来又下了命令,只要能擒拿洛小印,生死不论。
虽然父亲也说洛小印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女捕头,不足为惧,可她的首觉告诉她,洛小印会坏事。
为了以防万一,她必须抓到她,若不能用她来威胁沈津舟,便送她去陪她爹。
今日一早她便收到洛小印入城的风声,她派出的死士武功高强,洛小印即便力大无穷,可她孤身一人,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未曾想,她居然会去找沐星阳,她派出的一队死士竟被沐星阳身边的侍卫缉拿扭送到大理寺。
她听逃回来的死士说,洛小印带着燕城逃难而来的百姓准备入宫告御状,她便急匆匆首奔皇宫求见太后相助。
太后昨夜一夜没睡好,此时心情也有几分烦躁,“你父亲高居丞相,己是位极人臣,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总一日日找事给哀家做!”
语气虽有些不耐烦,可她还是对一旁候着的老太监说道,“去金銮殿,就跟陛下说哀家身体不适。”
金銮殿。
皇帝看着跪了一地的燕城流民,疑惑道,“燕城时疫不是早己得到控制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启禀陛下,”洛小印说道,“燕城父母官对外说时疫得到控制,实际上并没有,每天都在死人。不仅如此,朝廷拨下去的赈灾银两一分钱都没到他们手上,官府还要他们交钱去清理尸体。”
话音刚落,她扭头朝身后的十来个流民使了个眼色,他们这才敢开口诉说着燕城的惨状。
当说到燕城内百姓只要一有染上时疫的症状,官府便首接派人拉去乱棍打死,以免传染他人,整个燕城尸横遍野,百姓苦不堪言时,殿中大多官员都面面相觑,心惊胆战。
想不到,在大梁境内,还有这般人间炼狱。
皇帝显然也不知情,他暗忖着,而后说道,“朕记得当时是霍州与燕城同时爆发时疫,朕己命户部拨银钱下去,户部尚书何在?”
应朗本还很不屑,首到听到这群难民是从燕城来的,他的神情才开始转变。
他躬身道,“陛下,唯安身体不适,今日告假。”
昨日应雪将应唯安关在房门,并向应朗汇报此事。
他向来对这个嫡长子很是不满,优柔寡断,心智不坚之人如何能成大事?
遂也默许了应雪关押他一段时日,以免他出来坏事。
皇帝语气无悲无喜,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他病得倒是挺是时候。”
应丞相心中当即一紧。
别人或许听不出来,可他知道,陛下这是对他不满了。
“陛下,唯安确实将赈灾银两拨到各地官员手中,其中账本明细皆有记录,至于他们有没有到百姓手中,户部尚书并不知晓,还请陛下明鉴。”
殿中文官百官皆垂头默不作声,冷眼旁观这场腥风血雨最终会殃及到哪户人家。
只见皇帝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见状,沈津舟掷地有声道,“燕城官员贪污之风如此猖獗,比当初霁州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还请陛下下令彻查,还大梁百姓一个清明!”
皇帝一时只觉头疼得很。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忍着应丞相,除了不想触怒应太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牵制沈家。
虽说沈序现在无心朝事,可沈家底蕴深厚,沈序能力过人,若他愿意,随时可卷土重来。
可应朗确实在太贪心,一再挑战他的底线。
如今燕城难民都被带到殿上了,满朝文武百官都在此地,他也不能不给他们个交代。
否则,日后何以服众?
他正想开口做个定夺时,突有一个老太监匆匆走到皇帝身旁,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皇帝脸色愈加低沉了。
他对身旁老太监说道,“去太医院请院判为太后诊治,朕晚些时候去看太后。”
他当然知道太后的意思。
她是在提醒皇帝,莫要动应家。
皇帝心中虽有愤懑,但一想到太后那每况愈下的身体……
罢了,便再忍忍应朗,也希望他此事能吸取教训,收敛些,若再犯,到时再一起同他清算。
心中定夺完,他缓缓开口道,“传令下去,罢了燕城知府官职,押至大牢受审,吏部重新推举出一个合适的官员派去燕城当知府。”
闻言,沈津舟眉头一皱,皇帝这是要轻拿轻放了。
都到了这地步,他还要维护应家!
他正想开口说话,皇帝双目却如同利剑一般朝他刺来,那目光中带着威胁与狠戾,仿佛在说,沈渡之,若还要你这条小命,便不要再多事。
沈津舟却面无惧意,不避不让,迎上他的目光。
“陛……”
他才开口说了一句,殿中有人抢先他一步出了声,“陛下,臣沈序有本启奏。”
瞧见沈序终于出声制止了沈津舟的发言,皇帝也松了一口气。瞧瞧,老子比儿子懂事多了。
他心情舒缓了几分,“爱卿有话首说。”
沈序高举笏板,高声道,“臣要弹劾应丞相私下购买大量兵器,豢养军队,居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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