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思琦捏着沈念初的手，指尖着对方手背上的老年斑，眼底泛起心疼。
“阿初，我唤太医过来瞧瞧？你的模样怎的老了这许多。”
沈念初嘴角抽了抽，心里暗自腹诽。
这太后，还能不能好好当闺蜜了？
要不是看在你太后的身份，我真想喷你一口盐汽水。
哪个老太太乐意听人说自己老啊？
她看着自己布满细纹的手背，与谭思琦保养得宜的玉手形成鲜明对比，
不得不承认宫廷里的胭脂水粉确实比乡下的粗茶淡饭养人。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沈念初声音发涩，带着几分真切的感慨。
“得知翊儿高中状元那日，我只觉眼前一黑，再醒来就躺了半月。
想来许是这些年悬着的心突然落了地，反倒撑不住了，真真没出息。”
沈念初面上却浮起一抹苦笑。
“说什么傻话。”谭思琦轻拍她手背。
“这些年你拉扯沈相长大，其中艰辛旁人不知，我还能不明白？
不是激动过了头，是那些年的苦，早把你熬得太狠了。”
沈念初抬眼望着殿中晃动的烛火，语气诚恳。
“好在都过去了。
太后娘娘这些年又何尝容易？
当年落难民间，在山野间挨饿受冻。
如今看着皇上将大顺治理得蒸蒸日上，您终于能享清福了。”
谭思琦眼圈瞬间泛红，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阿初，这世上懂我的，终究只有你。
若不是当年在你家避难，我们母子哪有今日……”
“太后可莫要说这些。”
沈念初连忙打断，用帕子替对方拭去眼角泪。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如今整个大顺都是您的天下，您就是这世上最尊贵的老太太，贼牛！”
她故意板起脸，“再哭，小心皱纹又多两条。”
谭思琦被逗得破涕为笑。
“沈相前日还说你大病一场后性情大变。
我还想着能变到哪儿去，如今看来，倒比从前鲜活多了。”
两人对视一眼，想起那时在乡间嬉笑的光景。
又看看如今鬓角的白发，不禁相视而笑。
蔡嬷嬷望着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福了福身，轻声提醒。
“太后娘娘，太夫人，御膳房一早备好了膳食，再不吃可要凉了。”
谭思琦捏着绢子轻点蔡嬷嬷额头。
“就你心急，我和阿初十年没见，说说话都要管？”
虽是责备的语气，面上却带着打趣的笑意。
“老奴僭越了。”
蔡嬷嬷笑着又行一礼，目光转向沈念初。
“只是太夫人身子弱，太医说气血不足，空着肚子说话，仔细又要犯头晕的老毛病。”
这话倒是提醒了谭思琦。
她立刻握住沈念初的手，：“阿初快些，用完膳咱们慢慢聊。
等你养好了身子，我带你去别院的荷香榭。
今年新种的并蒂莲开得正好，还能划着小船采莲蓬。”
沈念初任她拉着起身，“好，我多吃些，到时候还要劳烦太后娘娘带我泛舟。
您也要保重身子，咱们姐妹还得做许多事呢。”
二人携手来到桌前，沈念初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心中不禁啧啧两声。
这阵仗，不愧是太后的膳食排场。
青玉案上摆满二十西道膳食，翡翠盏盛着荷叶粥。
玛瑙碟里的水晶虾饺，连普通的白米饭都用玉碗盛着。
檀木蒸笼里腾起的热气中，她好像又看见原身记忆里两人分食一个冷窝头的场景。
“快尝尝这个蟹粉狮子头，用的是太湖的蟹肉。”
谭思琦亲自用象牙箸夹菜。
“还有这个桂花糖藕，特意交代少放了糖，记得你从前总嫌甜。”
沈念初望着碗里堆叠的佳肴，喉头突然发紧：“难为太后还记得这些琐碎”
太后假装狠狠瞪她一眼，热情地招呼着。
“阿初，赶紧尝尝，看看这些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沈念初笑着回应。
“多谢太后娘娘，光看着就觉得太合口味了。
这么多美味佳肴，我都觉得应该从三天前就开始饿着肚子，专门等着这一顿呢。”
沈念初故意这么说，只为逗太后开心。
“就你会哄人开心。”
谭思琦嘴角上扬，却掩不住眼底的。
“往后常来宫里住，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御膳房那帮厨子，就是要多练练手。”
两人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享用早膳，一顿饭吃得格外开心舒心。
早膳撤下后，谭思琦拉着沈念初往九曲回廊深处走去。
慈安宫西侧的听荷亭里，早有宫女备好了鎏金茶具。
碧螺春的茶香漫开来。
“阿初，你说说看。”
谭思琦拨弄着盏中茶叶。
“这些年我派了多少人去接你进京，你倒好，总说再等等。
错过了多少宫里的新鲜玩意？”
沈念初笑眯眯地说着。
“太后娘娘的心意，我哪能不明白？”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
“您也知道，我自小做童养媳，和沈山话不投机，满肚子委屈没处说。
心里憋着一股劲，就盼着儿子出息了，我这当娘的才算熬出头。”
说到这，沈念初轻轻拉了拉谭思琪的手。
“每次收到您的信，说宫里新得了江南进贡的云锦，或是见过什么新奇玩意。
都想着等翊儿金榜题名，我再风风光光来见您。”
谭思琦轻轻叹了口气，另一只手也搭上来。
“你啊，就是太要强。
以你的性子，嫁给沈山那样的人，这些年没少受委屈。”
她突然笑了笑，眼角细纹里盛满感慨。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这段姻缘，哪来沈相这样的好儿子？
还有你那三个小儿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万般皆是命。”沈念初端起茶盏轻抿。
“从前总觉得日子难熬，如今回头看，倒也不算白活。”
谭思琦松开手，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飞檐。
“不提那些苦日子了。
往后你就常住在宫里，我让人把慈安宫的偏院收拾出来给你住。
御花园的牡丹开了，过些日子陪我去赏？”
她转头看向沈念初，目光里带着几分郑重。
“阿初，这宫里看似热闹，你也知道，我身边虽不乏官员夫人们来献殷勤。
可真正能像你这样说得上话的好友，却再没有第二个了。
你可千万不能和我生分。”
沈念初轻笑出声：“太后娘娘，我这次大病一场，倒像是换了副心肠。
往后只想随心而行，若有出格之处，您可别嫌我胡闹。”
她没说出口的是，有统子在旁，指不定哪天就要她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
谭思琦闻言，笑得前仰后合。
“这话该我说才是！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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