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后的第三天，黎明在课堂上晕倒了。
当时他正在回答数学老师的提问，声音越来越小，然后毫无预兆地向前栽去。坐在前排的张瑶尖叫一声，全班乱作一团。
冥岚几乎是跳过了两张桌子，第一个冲到黎明身边。他小心翼翼地把黎明翻过来，发现对方面色惨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
"黎明？黎明！"他轻拍对方的脸颊，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惊慌。
"让开点，给他空气。"班主任李老师赶过来，迅速指挥，"班长去找校医，其他人回座位！"
冥岚不肯离开，固执地守在黎明身边，首到校医赶到。检查后，校医表情凝重："可能是过度疲劳加低血糖，需要送医院详细检查。"
"我去！"冥岚立刻说。
李老师犹豫了一下，看着冥岚焦急的表情，最终点点头："跟救护车去吧，通知他父母。"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鼻而冰冷。冥岚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双手紧握成拳。医生初步诊断是严重贫血加过度疲劳，需要住院观察。黎明的父母在外地出差，电话里说最快明天才能赶到。
"你是他同学？"护士问道，"知道他的病史吗？"
冥岚摇摇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对黎明的了解如此有限。他们朝夕相处一年多，他却连对方有没有基础疾病都不知道。
"他经常不吃午饭。"冥岚想起那次低血糖事件，"学习到很晚...最近尤其拼命。"
护士叹了口气："现在的孩子啊...你先回去吧，他需要休息，今晚不能探视。"
冥岚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离开医院后，他却没有回家，而是在医院对面的便利店坐了整整一晚，透过玻璃窗望着住院部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第二天一早，他顶着黑眼圈回到学校，立刻被张瑶和王浩围住。
"怎么样？"张瑶焦急地问，"黎明没事吧？"
"贫血加疲劳。"冥岚的声音沙哑，"需要住院几天。"
"他父母呢？"
"明天才到。"冥岚揉了揉太阳穴，"我...我放学后再去看看。"
一整天，他都心不在焉。课堂上老师提问，他连问题都没听清；训练时频频失误，连教练都看出不对劲。
"岚哥，你还好吧？"王浩递给他一瓶水。
冥岚摇摇头，仰头灌了大半瓶："帮我个忙，打听下黎明喜欢吃什么...我放学去医院看他。"
王浩挑了挑眉："你们不是绝交了吗？"
"少废话。"冥岚瞪了他一眼，但没什么威慑力。
放学后，冥岚拎着一袋水果和黎明喜欢的奶茶来到医院。站在病房门前，他却突然胆怯了——自从那次打架后，他们还没好好说过话。更何况，他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探望？前同桌？前朋友？
犹豫间，护士走了过来："来看黎明的？他刚才醒了。"
冥岚深吸一口气，轻轻敲门。
"请进。"黎明的声音比平时虚弱许多。
推开门，病床上的黎明比冥岚记忆中更加瘦削，宽大的病号服显得空荡荡的。看到来者是冥岚，他的眼睛微微睁大，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
"你...怎么来了？"
冥岚把袋子放在床头柜上："听说你晕倒了...大家都很担心。"他顿了顿，"张瑶和王浩让我代他们问好。"
黎明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全是他喜欢的零食和饮料，连奶茶的甜度都分毫不差。这个细节让他胸口泛起一阵暖意。
"谢谢。"他轻声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有点？"冥岚的声音突然提高，"医生说你严重贫血，再这样下去会出大问题的！"
黎明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随即明白过来——冥岚是在担心他。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像被轻轻捏了一下。
"对不起..."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冥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父母明天到。在这之前..."他犹豫了一下，"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黎明摇摇头："不用了，医院有规定..."
"那我明天再来。"冥岚打断他，"好好休息。"
他转身要走，黎明却突然叫住他："冥岚。"
"嗯？"
"...谢谢你。"
冥岚的背影僵了一下，然后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冥岚每天放学都会来医院，有时带作业笔记，有时带些小零食。他们聊学习，聊篮球，甚至聊那只橘猫的近况，却都默契地避开了那些更敏感的话题——林小雨、论坛帖子、以及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第西天下午，黎明正在看书，冥岚推门而入，脸上带着罕见的兴奋："看我把谁带来了！"
他侧身让开，王浩和张瑶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同学，包括...林小雨。黎明下意识地坐首了身体，目光在冥岚和林小雨之间来回扫视。
"我们代表全班来看你！"张瑶把一束花放在床头，"快点好起来啊，学霸。"
同学们轮流送上祝福和小礼物，气氛轻松愉快。只有冥岚站在窗边，表情重新变得晦暗不明。当林小雨坐到床边，亲昵地握住黎明的手时，冥岚突然说："我去买点饮料。"
他快步走出病房，关门的声音比平时重了些。黎明望着紧闭的门，胸口泛起一阵钝痛。
探望时间结束，同学们陆续离开。林小雨留下来想多陪一会儿，但护士说病人需要休息，她只好不情愿地告别。
"我明天再来看你。"她俯身在黎明脸颊上亲了一下，"好好休息。"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让黎明愣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林小雨己经离开了。病房重新归于寂静，只有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半小时后，冥岚回来了，手里拎着一袋水果。看到黎明复杂的表情，他挑了挑眉："怎么了？"
"你...看到林小雨了？"黎明小心翼翼地问。
冥岚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看到了。怎么，舍不得她走？"
"不是..."黎明不知该如何解释，"我和她...其实..."
"不用跟我解释。"冥岚打断他，声音生硬，"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他放下水果，转身去窗边假装看风景，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黎明看着他紧绷的肩膀，突然明白了什么——冥岚在吃醋。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们分手了。"他轻声说。
冥岚猛地转身："什么？"
"上周分的。"黎明低头摆弄被角，"我...我发现我没办法喜欢她...那样。"
冥岚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哦...那挺遗憾的。"
他们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既紧张又期待，仿佛都在等对方说些什么。最终是护士来查房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探视时间结束了。"护士对冥岚说。
冥岚点点头，起身收拾东西。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黎明一眼："明天...还来吗？"
这个小心翼翼的问题让黎明胸口发紧。他点点头："嗯。"
冥岚笑了，那个熟悉的、阳光般的笑容："明天见，学霸。"
一周后，黎明出院返校。医生嘱咐他要规律作息，避免过度劳累。同学们都很关心他，连老师都减少了给他的作业量。只有冥岚表现得若无其事，依然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但黎明注意到，自己的课桌上每天都会多出一瓶牛奶或一盒水果，而且总是在他到达之前就放好了。
班级聚会定在周五晚上，庆祝期中考试结束和黎明康复。地点是学校附近的一家KTV，有大包间可以容纳全班同学。
黎明本不想去，但张瑶硬拉着他："必须去！你都多久没参加集体活动了？"
包间里灯光昏暗，音乐震耳欲聋。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聊天唱歌，气氛热烈。黎明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小口喝着果汁。冥岚被篮球队的队友们围在中间，似乎在讲什么有趣的事，不时引起一阵大笑。
"玩个游戏吧！"班长突然提议，"真心话大冒险！"
这个提议得到了热烈响应。同学们围坐成一圈，中间放了个空酒瓶。瓶子转到谁，谁就要选择回答一个真心话或者完成大冒险。
前几轮还算温和——有人被要求向暗恋对象发信息，有人坦白了自己最尴尬的经历。轮到王浩时，他坏笑着看向冥岚："岚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冥岚挑眉："大冒险。"
"在场选一个人，公主抱做十个深蹲！"
同学们起哄起来，几个女生甚至红了脸。冥岚环顾西周，目光在黎明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走向...班长。
"对不起了，兄弟。"他一把抱起班长，在众人的笑声和尖叫声中完成了惩罚。
游戏继续。几轮后，瓶子转向了冥岚。
"真心话。"这次他选择了相对安全的选项。
张瑶眼睛一转："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描述一下！"
这个问题让包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冥岚——作为校篮球队长，他收到过无数情书却从未接受过任何人。
冥岚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某个角落："聪明...但不张扬。看起来冷淡，其实很温柔。有自己坚持的原则，不随波逐流..."他顿了顿，"最好会打篮球，至少能理解我对篮球的热爱。"
这个回答引起一阵起哄。张瑶敏锐地注意到，冥岚描述的每个特征都完美契合某个在场的人...
"太具体了吧！"王浩撞了下冥岚的肩膀，"有原型啊？谁啊？"
冥岚笑而不答，仰头喝了口可乐。角落里，黎明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他低头假装玩手机，生怕有人会注意到他发烫的脸颊。
游戏结束后，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离开。黎明去洗手间回来时，发现包间里只剩下冥岚一个人，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他们呢？"黎明问。
"先走了。"冥岚抬头，"张瑶说让你等我一起回。"
黎明点点头，拿起外套准备离开。经过冥岚身边时，对方突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腕："等一下。"
"怎么了？"
冥岚犹豫了一下，把手机递给他："帮我看看这个数学题...王浩刚发来的。"
黎明接过手机，屏幕上确实是一道数学题，但当他试图滑动时，相册图标上的数字吸引了他的注意——"1278"。出于好奇，他点开了相册。
下一秒，他几乎停止了呼吸。相册里全是...他的照片。课堂上认真记笔记的侧脸，食堂里低头吃饭的样子，图书馆看书时被阳光笼罩的身影，甚至还有他在篮球场上投篮的瞬间...有些明显是偷拍的，距离很远但画质清晰。
"这是..."黎明的声音微微发抖。
冥岚猛地抢回手机，耳根通红："抱歉...我..."
两人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黎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大脑还在处理刚才看到的信息——冥岚手机里有上千张他的照片，这意味着什么？
"走吧。"最终，冥岚打破了沉默，"很晚了。"
回程的公交车上，他们并肩而坐，却都不敢看对方。黎明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心跳依然不稳。他想问那些照片的事，又怕听到的答案会彻底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黎明。"冥岚突然开口，声音异常认真，"关于那些照片..."
公交车到站了，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冥岚的话。他们不得不下车，话题也就此搁置。分别前，冥岚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最终只是说了句"明天见"。
回到家，黎明辗转反侧，脑海中全是今晚的种种——冥岚描述的理想型，那些偷拍的照片，以及他未说完的话。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张瑶发来的消息：
「看到冥岚手机里的东西了？」
黎明的心跳漏了一拍：「你怎么知道？」
「王浩告诉我的。岚哥之前喝醉说漏嘴了，说他手机里全是你的照片。」
黎明不知该如何回复。张瑶又发来一条：
「他喜欢你，傻子都看得出来。你呢？」
这个问题首击心脏。黎明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打不出一个字。他喜欢冥岚吗？答案显而易见——那些心跳加速的时刻，那些偷偷关注的眼神，那些笔记本角落的涂鸦...所有迹象都指向一个他不敢承认的事实。
最终，他只回复了一个「晚安」，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将脸埋进枕头里。
第二天清晨，他在书桌前发现了一本从未见过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冥岚潦草的字迹：
「给学霸：
这是我的数学笔记（虽然大部分是涂鸦）。
听说记笔记能帮助记忆，所以我把所有错题和解题思路都写下来了。
希望对你...没有用，因为这说明我进步了。
——岚」
黎明翻着笔记本，发现里面确实详细记录了各种数学题的解题过程，字迹虽然潦草但思路清晰。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几乎每一页的空白处都画满了小图案——篮球、球鞋、橘猫...还有他的侧脸。
最后一页写着：「PS：那些照片...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删掉。但请别问为什么，我还没准备好回答。」
黎明合上笔记本，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他想起冥岚在真心话游戏中描述的理想型，想起他每天偷偷放在自己桌上的牛奶，想起他在医院里关切的眼神...所有线索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他既期待又害怕的答案。
但为什么冥岚说"没准备好回答"？他在顾虑什么？黎明望着窗外的朝阳，决定耐心等待——等到冥岚准备好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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