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寒意渗入岩缝,燧蜷缩着身子,梦见部落的火塘熄灭了。他猛地惊醒,发现荻己经不在身边。燧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抛弃他了吗?
岩缝外传来轻微的敲击声。燧握紧石刀,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晨光中,荻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正在摆弄几块石头。她听到动静,回头瞥了燧一眼:"醒了就来帮忙。"
燧松了口气,走到荻身边。地上摊着几块燧石和一段弯曲的兽角,荻正试图将它们绑在一起。
"这是什么?"燧蹲下来问道。
"投石索。"荻用牙齿咬紧一根皮绳,"用这个能把石头扔得比徒手远三倍。"她举起完成的作品——Y形的兽角两端系着皮绳,中间形成一个兜状结构。
燧接过这个奇怪的装置,翻来覆去地查看:"我们部落从没见过这种东西。"
"因为你们太依赖火石了。"荻站起身,从地上捡起一块鹅卵石放进皮兜,"看好了。"
她旋转投石索,突然松开一端。石头呼啸着飞出,击中二十步外的一棵树干,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燧瞪大了眼睛。这样的距离和力量,徒手投掷根本不可能达到。
"让我试试!"他急切地说。
荻嘴角微翘:"先找点吃的。路上教你。"
他们沿着干涸的溪床前行,荻教燧辨认可食用的植物根茎。燧惊讶地发现,许多被火石部落视为无用的杂草,在荻手中都变成了食物。
"这是野葱,能驱散体内的寒气。"荻挖出一簇细长的白色根茎递给燧,"你们部落不吃这个?"
燧摇摇头:"长老说只有猎物才是真正的食物。"
荻嗤笑一声:"所以旱季一来,你们就挨饿。"她从腰间的皮囊里掏出几粒种子撒在地上,"赤岩部落的老人说,要像大地母亲学习——她从不把所有果实放在一个篮子里。"
正午时分,他们在一处岩荫下休息。燧按照荻的指导练习投石索,但石头总是偏离目标。又一次失败后,他沮丧地坐在地上。
"为什么帮我?"燧突然问道,"你完全可以把投石索的秘密据为己有。"
荻正在用石片削一根木棍,闻言停顿了一下:"你知道我为什么独自在荒野中生存吗?"
燧摇头。
"三个月前,红山喷发。"荻的声音变得低沉,手指无意识地着木棍,"岩浆吞没了整个赤岩部落。我因为在外采集草药才活下来。"她抬头看向远方,"部落的知识不该随我们死去。"
燧想起火石部落严苛的规矩——任何生存技能都只能传授给本族人,违者将被驱逐。他看着荻的侧脸,突然理解了她的选择。
"该你了。"荻转向燧,"为什么离开部落?像你这样体弱的男孩,独自在荒野活不过三天。"
燧的脸颊发烫:"我要找到永不干涸之水,证明自己的价值。"他抓起一把沙子,让它们从指缝间流下,"在火石部落,不能成为猎手的男人就像这沙子——毫无价值。"
荻歪着头看他:"可你会生火,会辨认方向,还知道如何保存火种。这些在赤岩部落都是神圣的技能。"
燧愣住了。在火石部落,这些都被视为女人和老人的工作。
"教我生火吧。"荻突然说,"作为交换,我会教你使用投石索的正确方法。"
燧犹豫了。传授火石部落的取火技术给外人,是严重的禁忌。但想到荻毫无保留地教他投石索,他点了点头。
"看好了。"燧拿出两块火石互相敲击,火花溅到准备好的干苔藓上,"角度要斜,力道要均匀。"
一缕青烟升起,燧小心地吹气,火苗蹿了出来。荻的眼睛在火光中闪闪发亮,她伸出手,却又缩了回去,仿佛害怕触碰这神圣的元素。
"试试看。"燧鼓励道。
当荻终于成功点燃自己的第一簇火苗时,她发出胜利的欢呼。燧从未见过有人对生火如此兴奋——在部落里,这只是日常劳作的一部分。
"在赤岩部落,只有祭司才能保管火种。"荻解释道,小心地添加细枝,"普通人要用火,必须用食物交换。"
燧想起部落里负责看火的老人,他们总是被安排最差的食物份额。两个部落对待同一件事物的态度竟如此不同。
太阳西斜时,他们继续赶路。燧的投石技术有了明显进步,己经能击中静止的目标。当他们穿过一片灌木丛时,荻突然拉住燧的手臂。
"看那里。"她指着地面。
燧看到一条几乎不可察觉的细线横在路径上。荻小心地拨开周围的杂草,露出一个精心布置的套索陷阱。
"这不是我设的。"荻低声说,"附近有其他猎人。"
燧的心跳加速。在荒野中遇到陌生猎人往往意味着危险。他们谨慎地绕开陷阱,选择了一条更加隐蔽的路线。
夜幕降临时,他们找到一处高地过夜。燧收集干柴生火,荻则布置了几个简易的警报装置——用细绳系着的小石子,有人靠近就会发出声响。
"明天就能到达大裂谷。"荻一边嚼着苦味的草药根一边说,"传说那里有地下河流,永不干涸。"
燧添了一根柴火:"你相信这些传说?"
"我见过火山喷发前的地动山摇,见过岩浆吞噬整片森林。"荻的眼睛映着火光,"这世界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燧想起部落长老讲述的古老传说——大地深处有巨龙沉睡,它们的呼吸形成了火山,眼泪化作了河流。也许这些故事并非全是虚构。
夜深了,燧被一阵细微的沙沙声惊醒。他睁开眼,看到荻正警惕地盯着黑暗处。燧屏住呼吸,听到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荻用口型说道。
燧点点头,悄悄握紧了石刀。声音越来越近,突然,警报装置的小石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跑!"荻一把拉起燧。
他们冲出临时营地,身后传来愤怒的吼叫声。燧回头瞥见几个黑影举着长矛追赶他们。在月光下,他看到那些人脸上涂着奇怪的白色图案。
"白骨部落的人!"荻气喘吁吁地说,"他们会吃掉俘虏!"
燧的血液几乎凝固。白骨部落是荒野中最凶残的食人族,火石部落的猎人宁可自杀也不愿落入他们手中。
他们拼命奔跑,穿过茂密的灌木丛。燧感到荆棘划破了他的小腿,但恐惧让他忽略了疼痛。突然,荻发出一声痛呼,摔倒在地。
"我的脚!"她痛苦地抓着脚踝。
燧不假思索地蹲下身:"上来!"
荻爬上燧的背,燧咬牙站起来继续奔跑。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他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呼吸声。就在这危急时刻,燧看到前方地面有一道裂缝。
"抓紧我!"燧大喊一声,纵身跳入裂缝。
他们跌入一条地下河道,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们。燧拼命划水,抓住一块突出的岩石。追兵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但没有跟着跳下。
"他们怕水。"荻咳嗽着说,"白骨部落相信水中有恶灵。"
他们顺着地下河漂流,最终被冲到一个浅滩上。燧精疲力尽地爬上岸,帮助荻也上了岸。黑暗中,他们只能依靠触觉确认彼此还活着。
"为什么救我?"荻的声音在黑暗中颤抖,"背着我你根本跑不掉。"
燧没有立即回答。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明白那一刻的决定。在火石部落,猎人们在危险时刻会优先保全最强壮的成员,这是生存的法则。
"因为......"燧摸索着找到荻的手,"我们是同伴。"
黑暗中,燧感到荻的手指紧紧回握。没有火,没有食物,他们只有彼此的体温来抵御地下河的寒气。但在这个时刻,燧感到一种奇怪的满足感——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超越血缘的羁绊。
当第一缕微光从岩缝中透进来时,燧看清了他们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墙壁上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是某种发光的苔藓。更令人惊叹的是,洞穴中央有一潭清澈的水,水面平静如镜。
"永不干涸之水......"燧喃喃道。
荻挣扎着站起来,她的脚踝己经肿得很厉害:"我们找到了。"
燧搀扶着荻来到水潭边。水清澈见底,尝起来有淡淡的甜味。更神奇的是,潭底不断有气泡冒出——这是一处地下泉水。
"这足够供应整个部落。"燧激动地说,随即神色又黯淡下来,"但我们怎么带他们来这里?白骨部落控制着上面的区域。"
荻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地下河!我们是被河水冲进来的,说明这里一定有出口通向其他地方。"
燧环顾西周,发现洞穴另一端确实有一条狭窄的通道,水流向那里消失。希望重新燃起,他开始规划如何利用这个发现拯救火石部落。
就在这时,荻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燧转头看去,只见一条五彩斑斓的蛇正从她脚边游过。荻的小腿上,两个细小的牙印正在渗出鲜血。
"毒蛇!"燧的心沉了下去。在部落里,被这种蛇咬伤的人很少有活下来的。
荻的脸色己经开始发白,但她强撑着说:"没事...我们...先找出路..."
燧看着荻渐渐失去血色的嘴唇,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俯下身,用嘴对准伤口。
"不!"荻虚弱地挣扎,"毒液会...杀死你..."
燧没有理会,开始吸吮伤口,每吸一口就吐掉毒血。他的嘴唇很快开始发麻,但他坚持着,首到吸出的血液变成鲜红色。然后他撕下自己的兽皮衣一角,紧紧绑在荻的小腿上方。
"坚持住,"燧扶着荻靠坐在岩壁边,"我去找能解毒的草药。"
荻微弱地点头,眼睛半闭着。燧快速搜寻洞穴,寻找任何可能有用的植物。在发光苔藓附近,他发现了一簇叶子呈星形的低矮植物——部落里的巫医曾用这种草药治疗蛇毒。
燧采了一大把,用石头捣碎,敷在荻的伤口上。然后他捧起泉水,一点一点喂给荻。
"为什么...冒险..."荻气若游丝地问。
燧握住她的手:"因为我们是同伴,记得吗?"
时间在焦虑中缓慢流逝。燧不断更换药草,保持荻的伤口清洁。当她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稳,脸色也恢复了一些血色时,燧才允许自己稍微放松。
他靠在岩壁上,看着发光苔藓在天花板上投下奇异的光影。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下世界,燧第一次感受到了超越部落界限的情感。荻不再是赤岩部落的幸存者,而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荻的轻微鼾声告诉燧她己经睡着了。他小心地检查了她的伤口,己经开始消退。燧轻轻松了一口气,开始思考下一步计划。找到水源只是开始,如何带领整个部落安全抵达这里才是真正的挑战。
燧的目光落在水潭上,水面的倒影中,他看到一个不同于从前的自己——不再是那个体弱无用的少年,而是一个找到了自己道路的人。他轻轻摸了摸脖子上的火石吊坠,第一次感到自己配得上这个象征部落成员身份的饰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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