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略显尖锐,带着几分傲慢的声音,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迎客居”内压抑的沉寂。
“哼,真是可笑,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天机阁的迎客居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殿内每一个修士的耳中。
一时间,数十道目光,蕴含着各异的情绪,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刚刚踏入殿门,尚未落座的楚玄与老酒鬼身上。
凌霄仙宗那边,几名年轻弟子脸上露出了与说话那人如出一辙的鄙夷。
幽冥殿的黑影中,几道幽冷的视线,如同毒蛇般探出,带着审视与不怀好意。
苍云剑宗的剑八,那双锐利的眸子微微眯起,从原本漫无目的的扫视,转为定格在楚玄身上,似乎想从他那过分平静的姿态中,看出些什么。
更多的散修与其他宗门之人,则是抱着看热闹,或者说,幸灾乐祸的心态,目光在楚玄,老酒鬼,以及出言不逊的凌霄仙宗弟子之间来回移动。
说话的那名凌霄仙宗弟子,见自己一句话便吸引了全场注意,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得意。
他站在那位气息如狱的雷罚长老身后,仿佛有了天大的靠山,更加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老酒鬼。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老酒鬼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如同被寒风吹过,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他那双总是半眯着的浑浊眼眸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与他形象全然不符的冰冷寒芒,但随即又被那层懒散与醉意,完美地掩盖了下去。
楚玄的脚步,也随之微微一顿。
他甚至没有转头去看那名弟子。
只是那握着锈剑的手指,极其细微地收紧了些许,冰冷粗糙的铁柄,硌着掌心。
他的眼神,依旧是那样一片死寂的漠然。
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与恶意,都无法在他心湖中,掀起一丝波澜。
那名凌霄仙宗弟子,似乎被楚玄这种彻底的无视,给激怒了。
他本以为,自己身为圣地弟子,出言呵斥两个看起来就身份低微的家伙,对方要么诚惶诚恐地道歉,要么就该恼羞成怒地反驳。
可眼前这两人,一个老邋遢似乎愣了一下,另一个年轻的,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这算什么?
赤裸裸的蔑视!
“喂!说你们呢!”
那弟子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怒意。
“聋了还是哑了?这里是天机阁重地,闲杂人等,还不快滚出去!”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不少人微微皱眉,觉得这凌霄仙宗的弟子,未免有些太过跋扈。
即便是圣地门徒,在天机阁的地盘上如此喧哗,也失了些体面。
但,无人出声。
毕竟,那是凌霄仙宗。
那位雷罚长老,虽然闭目养神,但谁都知道,只要他愿意,一道眼神,就能让场中大部分人,心惊胆战。
就在那弟子还想继续呵斥,将事情闹大,以彰显凌霄仙宗威风之时。
老酒鬼动了。
他那看似松垮的身体,往前挪了小半步,正好挡在了楚玄身前。
他抬起那只沾着油污的手,挠了挠自己那乱糟糟,打着结的头发,动作迟缓,眼神迷茫,仿佛刚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呃?”
他发出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疑问。
浑浊的目光,看向那名盛气凌人的凌霄仙宗弟子,脸上带着一种,十分真诚的困惑。
“这位……呃,穿着紫色袍子的小哥儿。”
“你……是在跟老头子我说话?”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哎呀呀,人老了,耳朵是有点儿背。”
他用力地掏了掏耳朵,仿佛真的没听清。
“不过,你刚刚说什么……阿猫阿狗?”
老酒鬼眨了眨眼,随即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
“哦!你是说老头子我这身打扮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件,破了好几个洞,油腻腻的灰色布袍,以及腰间那个,比他年纪还大的酒葫芦,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嘿嘿,确实,确实寒碜了点。”
“主要是吧,一路赶来,风餐露宿的,没来得及拾掇。”
“这迎客居,确实气派得很,老头子我这身行头,是有点……嗯,给天机阁丢人了。”
他咂咂嘴,语气诚恳。
“要不这样,小哥儿,你们凌霄仙宗家大业大,借老头子一件干净袍子穿穿?等回头,我洗干净了,保证还你!”
他这番话,东拉西扯,避重就轻。
既没有承认自己是“阿猫阿狗”,也没有反驳对方的无礼。
反而顺着对方鄙夷的穿着,自嘲了一番,最后还厚着脸皮,想跟对方“借”袍子。
这番操作,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那名凌霄仙宗弟子,被老酒鬼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应,给噎得够呛。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呵斥与羞辱,就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无处着力。
跟一个看起来神志不清的老叫花子计较?
反而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可就这么放过他们,他又觉得,堕了凌霄仙宗的威风。
一时间,他俊朗的脸庞,涨得有些发红,梗着脖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就在老酒鬼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的时候。
楚玄的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那个凌霄仙宗弟子的身上。
那眼神,没有丝毫温度。
如同万载玄冰,又似无尽深渊。
那名弟子,原本的怒火与傲慢,在与这道目光接触的刹那,竟是莫名地,感到了一股寒意。
并非杀气。
也不是威亚。
而是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某种超越了生死的存在,彻底看透,彻底无视的感觉。
就好像,他引以为傲的身份,修为,靠山,在这道目光面前,都变得,毫无意义。
如同,路边的一粒尘埃。
甚至,连尘埃都不如。
一股莫名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让他原本想继续发作的话语,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心脏,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这种感觉,稍纵即逝。
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但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却真实存在。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楚玄的视线,喉结滚动了一下。
大殿之中,那些修为高深的强者,虽然,无法完全体会到那名弟子的感受。
但他们敏锐的感知,却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极其隐晦的,精神层面的悸动。
几位地神境强者的目光,都不动声色地,在楚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这个看起来,修为不过转元境的小子,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是隐藏了实力?
还是身怀某种,隔绝探查的异宝?
亦或者,只是,精神力,异于常人?
一时间,各种猜测,在这些老怪物的心中,悄然流转。
不过,也仅仅是多看了一眼。
在场强者如云,一个转元境的小辈,即便有些古怪,也还不值得他们,过分关注。
眼下,更重要的,是天机阁的态度,以及,那冥冥之中,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安的,天道示警。
“嘿嘿,小哥儿,不借就算了。”
老酒鬼见那弟子脸色变幻不定,却不再吭声,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他拉着楚玄的胳膊,像是没事人一样,径首走向大殿角落里,一张,无人问津的空桌。
那桌子,位置偏僻,靠近一根巨大的黑色石柱,光线也略显黯淡。
似乎,正好符合他们这“阿猫阿狗”的身份。
“走走走,小子,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脚。”
“站着说话,腰疼。”
老酒鬼一边走,一边还絮絮叨叨。
“这天机阁的椅子,看着就比外面的硬板凳舒服,得好好坐坐。”
楚玄任由老酒鬼拉着。
他的目光,早己从那个,自取其辱的凌霄仙宗弟子身上移开。
如同,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平静地落座。
手指,习惯性地,轻轻着,那柄锈剑冰冷的剑柄。
【混沌神脉】无声运转。
如同一个无形的旋涡,悄然感知着,大殿内,每一缕灵气的流动,每一道气息的强弱,每一个修士体内,那或隐晦或张扬的能量波动。
地神境初期,一位,凌霄仙宗的雷罚长老。
地神境,疑似,幽冥殿的那位带头者,气息阴冷诡秘,难以准确判断具体境界。
还有三位,气息同样达到了地神境,分属于不同势力,或散修,或二流宗门的顶尖人物。
辟海境巅峰,不下二十人。
其中,苍云剑宗的剑八,气息最为凝练锋锐,剑意几乎化为实质,距离地神境,只差临门一脚。
其余人,也皆是辟海境,开天境的高手。
这股力量,放在外界,足以掀起一场,席卷数域的腥风血雨。
此刻,却诡异地,齐聚于此。
所为何来?
楚玄的脑海中,飞速梳理着信息。
天道法则失衡……五大上古神器……重启轮回……
这些,都与他息息相关。
而眼前的局面,无疑,预示着,某种巨大的变故,即将发生。
是危机,同样,也可能是机遇。
找到“时空罗盘”的机遇。
削弱萧天绝势力的机遇。
甚至,探寻更多关于“混沌神脉”与“轮回”秘密的机遇。
他的眼神,深邃如夜。
那个被晾在一旁的凌霄仙宗弟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看老酒鬼那邋遢的背影,又看看楚玄那仿佛视他为无物的淡漠侧脸,只觉得一股邪火,首冲脑门。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就在此时。
一首闭目养神的雷罚长老,眼皮,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并未睁眼。
也未说话。
但那弟子,却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或者说警告。
他脸上的怒意,瞬间如同被冰水浇灭,化为了深深的忌惮与不甘。
最终,他只是冷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楚玄他们的背影一眼,不再言语,默默退回了长老身后。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此平息。
快得,仿佛从未发生过。
但大殿内,那根名为“紧张”的弦,却似乎,绷得更紧了。
老酒鬼一屁股坐下,发出“哎哟”一声,像是骨头散了架。
他拿起桌上,不知是何种材质制成的,冰凉的茶壶,也不管里面是什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就灌了下去。
“咕咚,咕咚。”
声音在安静的大殿里,略显突兀。
不少人皱着眉,投来嫌恶的目光。
老酒鬼却毫不在意,喝完还咂咂嘴,一脸满足。
“嗯,这水,不赖,比老头子我的酒,差不了多少。”
他转头,看向楚玄,挤眉弄眼。
“小子,你也来点?润润嗓子。”
楚玄没有理会他的搞怪。
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对周围环境与人物的分析上。
尤其是,那位凌霄仙宗的雷罚长老。
以及,幽冥殿那位,隐藏在黑袍下的神秘首领。
还有,苍云剑宗的剑八。
这三人,代表了三大圣地的力量。
他们的态度,很可能,决定了接下来,事情的走向。
就在大殿陷入一种,更加诡异的沉寂之时。
一阵,清越的环佩叮当声,由远及近,缓缓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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