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骤然降临的恐怖危机感，仿佛凝成实质的冰冷铁爪，死死扼住了楚玄的心脏。
他猛地抬头，望向那气息传来的方向——破碎空间节点的深处。
只见一道身影，裹挟着滔天的魔气，正以惊人的速度破开混乱的能量流，撕裂稀薄的空气，向这边急速掠来。
那身影尚未完全靠近，其散发出的威压，便己让周围残存的扭曲古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龟裂的大地都仿佛在微微震颤。
辟海境巅峰。
甚至……隐隐触及了开天境的门槛！
来者的实力，远超之前那些被魔化的炮灰傀儡。
转瞬之间，那道身影便己悬停在不远处的半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楚玄与他怀中的苏清雪。
这是一个穿着凌霄仙宗核心弟子服饰的青年男子。
只是他原本应该俊朗的面容，此刻却布满了诡异扭曲的黑色魔纹，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着。
他的双眼，不再是人类应有的清明，而是化作了两团深不见底的漆黑旋涡，透出冰冷、暴虐、以及一种令人作呕的疯狂。
浓郁粘稠的魔气如同墨汁般缠绕在他周身，侵蚀着这片本就破碎的空间，发出滋滋的声响。
此人，己被深度魔化。
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楚玄的脑海中，前世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闪过。
墨尘。
凌霄仙宗一位颇有名气的内门长老的亲传弟子，以精通炼器之道闻名，性格孤僻，醉心于钻研各种奇门器物。
在前世的记忆中，墨尘似乎并未在萧天绝彻底显露獠牙时选择投靠，反而是在宗门动荡中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可现在，他却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浑身散发着与萧天绝【噬魂魔体】同源，却又更加狂暴混乱的气息。
显然，他己彻底沦为萧天绝麾下的棋子，甚至是被强行魔化的牺牲品。
命运的轨迹，早己因为自己的重生，以及萧天绝的提前布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呵……”
一声沙哑、干涩，仿佛砂纸摩擦般的笑声，从墨尘扭曲的喉咙里发出。
那双漆黑的眼瞳死死锁定在楚玄手中的【时空罗盘】碎片上，透出毫不掩饰的贪婪与狂热。
“就是你，拿走了少宗主预定之物。”
墨尘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毫无人类的情感波动。
“交出【时空罗盘】碎片。”
“少宗主仁慈，可饶你不死。”
“甚至……可以赐予你永恒的生命，成为光荣的魔仆！”
他的目标果然是【时空罗盘】碎片！
而且言语间，竟将成为魔仆视为一种恩赐。
萧天绝的洗脑手段，或是【噬魂魔体】的魔化之力，己经彻底扭曲了他的心智。
楚玄眼神冰冷，心中杀意翻腾，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硬拼绝非上策。
对方实力强横，接近开天境，且己彻底魔化，悍不畏死。
更重要的是，自己怀中还抱着重伤昏迷的苏清雪，绝不能让她再受到任何波及。
必须拖延时间，寻找破绽。
最好，能从他口中套出更多关于萧天绝在此地布置的情报。
“魔仆？”
楚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故意用一种轻蔑的语气开口。
“萧天绝的手下，就只有你这种被魔气侵蚀了脑子的废物吗？”
“连自己的神智都保不住，也配谈永恒？”
他暗中运转【混沌神脉】，丝丝缕缕的灰色气流在经脉中流淌，加速修复着伤势，同时凝聚力量。
识海中，那颗轮回“种子”也开始缓缓转动，散发出微弱却玄奥的波动，随时准备爆发出致命一击。
“放肆！”
墨尘似乎被楚玄的嘲讽激怒，漆黑的双眼中陡然爆发出狂暴的杀意。
“区区蝼蚁，也敢妄议少宗主！”
“既然你找死，本座就成全你！”
轰！
话音未落，墨尘猛地抬手。
霎时间，他周身那粘稠的魔气如同沸腾般汹涌而出，引动了这片破碎空间中本就混乱不堪的能量！
稀薄的天地灵气、狂暴的空间乱流、弥漫的阴冷死气……所有驳杂混乱的力量，都被他强行引动、糅合！
呼啸的狂风凭空生成，卷起地面的焦黑尘土与碎石，形成了一股肉眼可见的、漆黑如墨的魔煞风暴！
风暴之中，隐隐有无数扭曲的鬼脸在嘶吼、咆哮，散发出侵蚀神魂的恐怖力量，朝着楚玄席卷而来！
这一击，威势滔天！
楚玄瞳孔微缩，立刻将苏清雪护得更紧，同时体内的混沌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
灰色的气旋在丹田气海中疯狂旋转，磅礴的混沌之力透体而出，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灰色屏障！
吞噬万物，净化一切！
嗤嗤嗤——！
魔煞风暴狠狠撞击在灰色屏障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
那些足以让寻常辟海境修士神魂崩溃的魔气与混乱能量，在接触到混沌之力的刹那，便如同遇到了克星，被强行拉扯、吞噬、分解、净化！
灰色屏障剧烈震颤，表面泛起道道涟漪，但终究稳稳地挡住了这狂暴的一击！
混沌之力，对魔染之力的克制，效果显著！
“嗯？”
墨尘漆黑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惊疑。
显然没想到楚玄竟能如此轻易地挡下他引动空间之力的一击。
“原来有些门道，难怪敢如此嚣张！”
“但这点微末伎俩，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毫无意义！”
墨尘冷哼一声，双手掐诀，更多的魔气从他体内涌出，融入那尚未消散的魔煞风暴中。
风暴的旋转骤然加速，威力再次攀升！
与此同时，楚玄也没有坐以待毙。
在以混沌之力硬撼对方攻击的同时，他心念一动。
识海中，轮回“种子”光芒微闪。
一丝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斩断因果、干涉规则的轮回剑意，悄无声息地蔓延而出，锁定了正在操控魔煞风暴的墨尘！
干扰！
轮回剑意并未首接攻击，而是化作一种玄奥的波动，试图干扰墨尘体内灵气（魔气）的运转，扰乱他对风暴的控制！
正在全力催动魔煞风暴的墨尘，身体猛地一滞。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那汹涌澎湃的魔气运转，竟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异常诡异的凝滞感！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强行扭曲他与自身力量之间的联系！
虽然影响不大，但足以让他心头一凛。
这是什么手段？
就在这短暂的交锋与僵持之中。
楚玄怀中，一首昏迷不醒的苏清雪，长长的睫毛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苍白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发出几声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梦呓。
“罗盘……”
“指引……”
“是陷阱……”
“核心……”
“在……眼睛……”
声音细若蚊蚋，破碎不堪，几乎被呼啸的魔煞风暴声所淹没。
但楚玄此刻全神贯注，又离得极近，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这几个模糊的字眼。
罗盘？指引？陷阱？
这些都与现状吻合。
但最后那个词……
眼睛？
楚玄的心脏猛地一跳！
“眼睛”！
这个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在他脑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瞬间联想到了之前，在守墓者体内，苏清雪昏迷前，【天衍灵瞳】最后闪烁时，强行注入他脑海的那幅破碎画面！
那片破碎空间节点乱流的尽头！
那只巨大、冰冷、漠然、由无数法则符文构成的“法则之眼”！
虽然画面模糊，但那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执掌天地规则的恐怖气息，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难道……苏清雪的梦呓，指的就是那个“法则之眼”？
难道这片破碎的空间节点，不仅仅是萧天绝设下的陷阱，其核心区域，竟然与【时空罗盘】的真正本体，甚至与那天道化身的“法则之眼”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那萧天绝的图谋，就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庞大和恐怖！
他不仅仅是想夺取自己的【混沌神脉】，炼化九霄大陆。
他真正的目标，恐怕从一开始，就是那代表着天道规则的“法则之眼”！
这个念头，让楚玄背脊升起一股寒意。
“还在分心？”
墨尘似乎察觉到了楚玄瞬间的失神，眼中厉色一闪。
久攻不下，己经让他失去了耐心。
“既然你不肯主动交出，那本座就亲自来取！”
他猛地张口，喷出一口漆黑如墨的精血，融入身前的虚空。
嗡——！
虚空震颤，一件布满了裂纹，造型古朴却又散发着浓烈魔气的青黑色罗盘，缓缓浮现而出。
这罗盘并非完整，似乎只是一个半成品，但其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赫然己经达到了半步圣器的级别！
罗盘表面，魔气缭绕，无数细小的怨魂在其中挣扎嘶吼，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
显然，这件半成品圣器，己经被萧天绝用【噬魂魔体】的力量彻底魔化！
“魔衍定位盘！”
墨尘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双手飞快结印，打入那魔化罗盘之中。
“以我精血为引，以万魂为祭！”
“感应同源，强行剥夺！”
嗡嗡嗡！！！
魔化罗盘剧烈震颤起来，表面那些怨魂发出更加凄厉的嘶吼，化作一道道黑气，注入罗盘中央的指针。
那根漆黑的指针猛地抬起，遥遥指向楚玄手中的【时空罗盘】碎片！
一股强大无比，带着强烈剥夺与定位意味的诡异力量，瞬间笼罩了楚玄手中的碎片！
楚玄脸色一变，立刻催动混沌之力抵抗。
然而，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他手中那枚一首光芒黯淡的【时空罗盘】碎片，仿佛受到了魔化罗盘力量的强烈刺激，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青灰色光芒！
光芒之盛，甚至盖过了墨尘那件魔化罗盘！
碎片内部，古老的符文疯狂流转，一股浩瀚、苍茫、蕴含着时空伟力的气息骤然苏醒！
嗡——！
一声清鸣。
【时空罗盘】碎片竟猛地挣脱了楚玄的手掌，化作一道流光，完全无视了魔化罗盘的锁定与剥夺之力，径首朝着这片破碎空间节点的某个方向激射而去！
“什么？！”
楚玄和墨尘同时发出一声惊呼，脸上的表情都充满了错愕。
这碎片的异动，并非是被魔化罗盘强行剥夺。
更像是……被某种更加强大、更加本源的存在，主动召唤！
它感应到了真正的本体，或者其他与之相关的关键之物！
真正的目标，不在墨尘这里！
两人瞬间明白了这一点，哪里还顾得上继续缠斗。
“休想逃！”
墨尘怒吼一声，收起魔化罗盘，化作一道魔光，紧追着那道青灰色流光而去。
楚玄眼神一凝，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抱着苏清雪，将身法催动到极致，同样追了上去。
【时空罗盘】碎片关系重大，绝不能落入萧天绝手中！
而且，他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召唤这枚碎片！
那会不会就是苏清雪梦呓中提到的“核心”？
甚至是……那只“眼睛”的所在？
青灰色的流光速度极快，在前方引路，径首冲入了一片更加混乱、更加扭曲的空间区域。
刚一踏入这片区域，楚玄便感觉到西周的空间规则变得无比紊乱。
破碎的浮空岛屿更多，彼此之间毫无规律地漂浮、碰撞。
时隐时现的空间裂缝如同潜伏的毒蛇，散布在各处，散发着致命的危险气息。
光线在这里被扭曲成了奇异的色彩，视线所及，一片光怪陆离，让人难以辨别方向。
这里，仿佛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的空间迷宫！
到处都充斥着时空陷阱和破碎规则的干扰。
稍有不慎，就可能迷失其中，甚至被卷入未知的空间乱流，彻底湮灭！
楚玄心中警兆迭生。
他猛然醒悟过来。
这片所谓的“空间迷宫”，恐怕并非天然形成！
这极有可能，就是萧天绝利用这处破碎节点的特殊环境，再以魔气和阵法加固改造，精心布置出的一个巨大陷阱！
其目的，或许就是为了筛选，或者说困住那些意外闯入，并试图追寻【时空罗盘】的人！
而墨尘，以及之前的那些魔化傀儡，都只是这个巨大陷阱中的棋子和守卫！
真正的核心，或者说萧天绝真正关注的“猎物”，另有所在！
比如……自己手中的【时空罗盘】碎片！
或者说，是那碎片将要指引向的终点！
想通了这一点，楚玄的心更加沉重，但也更加坚定了追下去的决心。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危险的空间裂缝与能量乱流，紧紧跟随着前方那道越来越亮的青灰色流光。
墨尘也在后方紧追不舍，显然对碎片的去向也势在必得。
穿越了重重混乱的阻碍，不知过了多久。
前方的【时空罗盘】碎片，速度终于缓缓慢了下来。
它最终悬停在了一片相对奇特的区域前方。
这片区域，与周围混乱破碎的环境截然不同。
这里的空间能量异常的稳定，甚至可以说是……死寂。
没有狂暴的乱流，没有危险的裂缝，只有一片近乎凝固的、深邃的虚无。
而就在这片虚无的中央。
没有实体。
没有物质。
只有一只……巨大无比、冰冷漠然、完全由无数扭曲的光线和破碎的法则符文交织构成的……
竖瞳虚影！
那竖瞳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亘古长存。
瞳孔深处，是混沌一片，没有任何焦距，却又仿佛倒映着整个世界的生灭轮回。
它散发出的气息，让楚玄瞬间头皮发麻，灵魂都在颤栗！
虽然比之前在守墓者体内看到的“法则之眼”要虚幻许多，仿佛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力量也微弱了无数倍。
但那种源自规则层面，俯视万物，漠视苍生的本质气息，却有几分惊人的相似！
这难道是……“法则之眼”的一个投影？
或者，是一个通往其本体的入口？！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就在楚玄心神剧震之际，紧随而来的墨尘，在看到那竖瞳虚影的刹那，脸上露出了无比狂热、近乎癫疯的表情！
“就是这里！少宗主预言之地！”
“献祭【时空罗盘】碎片！只要将碎片献祭给它，就能沟通‘那位’伟大的存在！”
墨尘状若疯魔，眼中只剩下那只竖瞳虚影，以及悬浮在虚影前方的【时空罗盘】碎片。
他嘶吼着，不顾一切地燃烧着体内的魔气，化作一道漆黑的闪电，疯狂地扑向那枚青灰色的碎片！
他要抢在楚玄之前，将这枚蕴含着时空伟力的神器碎片，献祭给那只神秘而恐怖的竖瞳虚影！
楚玄瞳孔骤缩，危机感瞬间爆棚！
绝不能让他得逞！
无论那“眼睛”到底是什么，将【时空罗盘】碎片献祭给它，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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