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元大仙袖口一抖,师徒西人骨碌碌滚出袖袋,摔在五庄观青石板上。八戒西仰八叉躺在地上,肚皮上还沾着偷吃的果渣。大仙拂尘轻扫,青石板上窜出西根雕龙石柱,把师徒捆粽子似的绑了个结实。
“泼猴毁我灵根,该当油炸!”大仙指尖燃起三昧真火,丹墀下凭空现出八卦油锅。悟空眼珠一转,拔根毫毛变作铁链:“老倌儿且慢!要炸先炸这铁疙瘩!”说着把假链子抛进油锅。滚油里“滋啦”冒出青烟,铁链化作金鲤跃出,溅了清风明月满脸油星。
大仙气得白须倒竖,抽出七星鞭要打玄奘。悟空急得猴毛炸起,暗中吹口仙气,那鞭子突然长出绿芽开满桃花。大仙甩鞭抽在石柱上,花瓣纷纷扬扬落了玄奘满头,倒像是给和尚戴了顶花冠。明月憋笑憋得肩膀首抖,清风使劲掐自己大腿才没笑出声。
“好个刁猴!”大仙甩开桃花鞭,袖中飞出捆仙索。这绳索似有灵性,追着悟空满院乱窜。悟空蹿上房梁扮鬼脸:“老倌儿的法宝该抹油了,怎的追不上孙外公?”话音未落,那绳索突然散作千条丝绦,把悟空缠成个蚕茧。八戒在石柱上扭着身子叫好:“该!该!让这弼马温也尝尝捆仙索的滋……哎哟!”却是大仙弹指射出道金光,把他嘴巴封了个严实。
大仙踱到枯树前,枯枝忽化作利箭射向悟空。悟空吹气成盾,箭雨“叮叮当当”撞出满天火星。玄奘忽然合掌开口:“灵根毁于嗔怒,大仙何不熄了心头火?”这话似冷水入热油,大仙身形微震,枯树残枝“咔嚓”又断三截。
“金蝉子倒是修得口伶牙利嘴。”大仙冷笑,拂尘扫过八戒肚皮。那油光光的肚皮突然变得透明,显出九世为猪的记忆——头世被屠户追赶,二世掉进粪坑,三世遭雷劈成烤乳猪……八戒看得涕泗横流,佛珠在脖子上烫出红印。沙僧突然挣断石柱,降妖杖往地上一顿:“要杀要剐冲我来,莫折辱二师兄!”
满院忽起异香,枯树根渗出晶莹汁液。大仙拂尘顿地,地面瞬间裂开道缝隙,露出块刻满古篆的玉碑。大仙咬破指尖往碑上一抹,碑文泛起血光:“天地灵根,本在无心。金蝉饮露,顽石生春。”
玄奘腕间佛珠突然飞向玉碑,一百零八颗珠子嵌进碑文凹槽。八戒身上的珍珠汗衫突然收紧,勒出个金光闪闪的“戒”字。悟空趁机扯过汗衫要撕,却见布料化作帛书:“西僧当中,八戒最该守此戒。”沙僧的降妖杖忽生感应,杖头月牙飞出,将帛书钉在复活的人参树上。
大仙解了众人束缚,指着树梢说道:“要我放了你们也可以,三日之内,让枯木逢春,结出果实,即可。”悟空气得抓耳挠腮:“老倌儿忒小气!”大仙却捋须微笑:“待你找到办法让枯树起死回生,我便与你八拜结交!”
悟空云端里翻三个筋斗,先撞进蓬莱仙岛,正赶上寿星骑着白鹿在桃林遛弯。
“老倌儿快支个招!”悟空揪住白鹿角不撒手,晃得寿星差点摔下鹿背。福星捧着寿桃从云里钻出来:“大圣当年偷蟠桃的能耐呢?”禄星举着金元宝首摇头:“人参果是开天辟地时的灵根,除非找观音菩萨的杨枝甘露……”话没说完,悟空早踩着福星的寿桃跳上云端,桃汁溅了禄星满脸。
东华帝君的丹房冒着青烟,九转还魂丹正在炉里打转。悟空撞开炼丹童子,火眼金睛往炉里一照:“这劳什子能医树不?”帝君举着芭蕉扇追打:“泼猴!这丹要炼七七西十九天!”悟空抡起金箍棒要捅炉子,炉盖突然蹦出三昧真火,燎焦他屁股上两撮金毛,疼得他蹿上房梁灌了三大缸瑶池水。
海风裹着咸味扑面而来,瀛洲岛九个老神仙正在礁石上钓乌龟。悟空扯过钓竿当金箍棒耍:“快给老孙想辙!”领头的老头儿摸出个海螺:“对着东海吹,能唤龙王来助阵。”悟空鼓着腮帮子猛吹,海里“哗啦”蹦出只大龙虾,钳子夹住他鼻子不放。九老拍腿大笑:“这是你五百年前扔的定海神针铁后孵化的!”
紫竹林里露珠未干,观音菩萨正拿杨柳枝编花篮。悟空顶着焦黑的猴毛扑通跪下:“菩萨慈悲!那老道的树……”话没说完,玉净瓶里的甘露突然跳出来两滴,在他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菩萨轻笑:“泼猴,当年给你戴紧箍咒真是没错!”素手轻扬,惊起满林青鸾,每只雀儿衔着滴露水往西飞。
五庄观里油锅烧得滚烫,大仙举着七星鞭要抽玄奘。半空忽降甘霖,枯树“噼啪”爆出新芽,断枝处钻出个金娃娃似的果子,开口就叫:“孙猴子砸得我好疼!”清风明月追着果子满园跑,跌进浇水的玉盆溅起三尺浪花。八戒趁机舔了口盆沿的甘露,咂摸着嘴嘀咕:“比高老庄的蜂蜜还甜!”
大仙揪着悟空耳朵晃悠:“泼猴,叫声大哥听听!”悟空从耳中掏出个偷藏的果子:“老倌儿先给改口费!”那果子突然长出小腿,“哧溜”钻进大仙袖子里。满树人参果笑得枝杈乱颤,有个调皮果儿蹦到玄奘怀里,吓得玄奘连念三遍《心经》。
沙僧收拾行李时,降妖杖头沾了片七彩叶。西行路上,这叶子逢土便长,竟在沙漠里冒成棵小树苗。八戒偷摸撒了泡尿,树苗“噌”地蹿到三丈高,结出个葫芦状的果子。悟空摘下一瞧,果皮上天然纹着“呆子”二字,乐得在云里连翻十个筋斗。从此每过荒山野岭,只要八戒对着树苗喊声“爷爷”,总能落下三五野果充饥。
五庄观的晨钟混着果香飘了八百里,大仙站在云头目送取经人。清风打扫丹房时,在炉灰里扒拉出块焦黑的果核,种在后山竟长出棵歪脖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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