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充满痛苦的声音,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又仿佛就在耳边,幽幽地从那羊脂玉净瓶中传了出来:
“哎……哎哟……热……好热啊……”
“化……化了……俺老孙……要化了……”
“银角……大王……饶……饶命啊……”
这声音充满了痛苦、虚弱和绝望,正是孙悟空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微弱,仿佛生命之火即将熄灭!
银角大王耳朵一动,猛地转头,死死盯住净瓶!金角大王也停止了大笑,凑了过来。群妖的喧闹声也渐渐平息,都竖起了耳朵。
瓶内的“哀嚎”更加凄惨了:
“水……好多水……骨头……骨头软了……”
“眼睛……看不见了……救命……”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微不可闻的、如同气泡破裂般的 “咕噜……咕噜……” 声,还伴随着一种粘稠液体轻微晃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成了!” 银角大王狂喜地一拍大腿,激动得脸都红了,“大哥!你听!这猴子顶不住了!己经开始化了!脓水声都出来了!”
金角大王也是又惊又喜,俯身凑近瓶口,侧耳倾听:“嗯……果然!这脓水声……错不了!贤弟,快!快打开看看!别真化成一摊水,金丹效力就弱了!”
“对对对!” 银角大王心急火燎,一把抓起净瓶,也顾不上什么封印符箓了,手指颤抖着就去拔那紧紧塞住的瓶塞!他太激动了,太想第一时间确认那泼猴的惨状,太想拿到那颗梦寐以求的“猴王金丹”了!
“啵——!”
一声轻响,瓶塞被拔开了!
就在瓶塞离开瓶口的那一刹那!
一道比闪电还快、比针尖还细的金光,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滋溜”一声从瓶口激射而出!金光在半空中骤然膨胀,瞬间现出孙悟空那毛脸雷公嘴、手持金箍棒的本相!
“嘿嘿!多谢银角老弟开瓶之恩!” 悟空一声怪笑,金箍棒早己化作一道乌沉沉的闪电,带着风雷之声,朝着近在咫尺、目瞪口呆、完全来不及反应的银角大王当头砸下!
“不好!”金角大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嘶吼,将一个几百斤重的石桌扔了出去。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的巨响!金箍棒将石桌碎成了无数块。
静!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莲花洞,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所有妖怪,包括金角银角大王,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看着那傲然而立的齐天大圣!他们脸上的狂喜和狰狞还未来得及褪去,就被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彻底冻结!
只有网中的猪八戒,在短暂的呆滞后,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和嚎叫:
“哈哈哈哈!猴哥!猴哥威武!打得好!打得妙!打得银角大王呱呱叫!哈哈哈哈!”
然而悟空并没有开始大开杀戒,也没有救八戒,反而对着金角银角大王说道:“我先去东海洗个澡,浑身都是酸臭味儿,回来再战!”说着就飞离了妖洞。
此刻的悟空并没有离开,早己变作一只小小的、灰扑扑不起眼的蠓虫,趁着洞内混乱、血污遮蔽,悄无声息地振动着几乎看不见的翅膀,贴着冰冷的洞壁,迅速飞到了洞府深处一处堆满杂物的石案阴影下。此处的石梁上挂着盏微亮的人油灯,正好提供一点光亮又不至于引人注目。
悟空所化的那只微小飞虫,此刻正敛翅伏在狭窄冰冷的石缝深处。他那六条细如发丝的腿爪,紧紧扒附着粗糙嶙峋的石壁,每一根爪尖都深深嵌入微小的孔隙,将整个微缩的身躯牢牢固定,纹丝不动。金角大王那粗嘎而带着浓浓困惑的声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块,骤然打破了沉寂:“贤弟,你且说说,这泼猴如此怯战,究竟是何用意?莫非又在暗地里捣鬼?”
“大哥,泼猴这是怕了我们了,飞走了,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对对对,怕我们啦!伶俐虫!精细鬼!你们两个蠢货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带上银角大王的羊脂玉净瓶,还有本王那尊贵的紫金红葫芦,去把孙悟空收进瓶中!”金角大王兴奋地说道。
伶俐虫扑过去捧着羊脂玉净瓶,精细鬼则接过金角大王的紫金红葫芦。那葫芦入手沉重温润,紫金色泽深邃,表面仿佛有星河流转,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隐隐透出。
二妖捧着重宝,不敢抬头,跌跌撞撞就从后山小洞钻了出去。
小小的蠓虫将这一幕看得真切听得分明,心下暗笑:“好妖怪!正好让俺老孙夺得法宝!”他振动微翅,如同一点飘忽的浮尘,悄无声息地追着伶俐虫和精细鬼,也从那后洞的缝隙飞了出去。
伶俐虫和精细鬼,捧着羊脂玉净瓶和紫金红葫芦这两件宝贝,一路不敢腾云驾雾,只沿着崎岖山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赶。两人惊魂未定,边走边议论。
伶俐虫抱着净瓶,心有余悸:“精细鬼,你……你说大圣爷……那猴子,会不会还躲在哪里?”
精细鬼捧着沉重的紫金葫芦,脖子都缩了起来:“别……别吓我!咱们这可是有底气的,大王的宝贝都带着,定能……能收了那猴子!”他嘴上硬气,脚步却是更快了几分,生怕后头追来齐天大圣。
转过一处陡峭的山崖,眼前现出一片怪石嶙峋的谷地。谷中寸草不生,奇石突兀,有的如伏兽,有的似鬼爪,阴风阵阵,透骨生寒。
两个小妖走得正疲乏惊惶,突听前方传来一阵奇异声响,似乎还夹杂着仙鹤清亮的鸣叫:“呔!哪里走!”
二人吓得一激灵,慌忙止步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一方卧牛青石之上,端坐着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神仙!这老翁银发高髻,插着根碧油油的竹簪子,面色红润如同婴孩,颌下三缕雪白长须垂到胸前。身着一件宽大的霞光缭绕的云锦道袍,袍子上绣满了金色的寿字和祥云瑞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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