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得了幌金绳,筋斗云腾空翻向莲花洞。将至洞口,摇身一变:白发如千年积雪,面皮皱似风干橘皮,身披腥臊冲鼻的火红狐裘,拄着九曲十八弯的蛇头阴沉木杖,活脱脱压龙山九尾老母驾临!只是那双眼睛,总忍不住滴溜溜转,泄露三分猴精狡黠。
把门小妖见“老祖宗” 驾到,忙不迭通报。金角、银角闻讯急迎出洞。金角满脸堆笑:“母亲来得忒快!定是那巴山虎脚程……” 话音未落,银角却立于高阶冷眼打量,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这狐裘臊气不假,怎地底下隐隐透出一股……石缝里蹦出来的野猴骚?
“两个小孽障!”假老母沙哑斥骂,拐杖作势要打,“惹了泼天祸事才想起老身!那唐僧肉何在?速速端来让老身尝尝咸淡!” 边说边迈步首往洞里闯,宽大的狐裘袖子有意无意扫了扫银角的腰间。
银角侧身半步避开,眸底寒光一闪,面上却挤出恭敬:“母亲息怒,长生宴岂能仓促?待孩儿亲自掌厨,必叫您老尝个……” 说话间假作搀扶,枯瘦如柴的手却闪电般搭向 “老母”肩颈大穴!那手法刁钻狠辣,分明是擒拿锁骨的杀招!
悟空正暗自得意蒙混过关,肩头骤然一紧!万钧之力首透骨髓!猴王斗战本能刹那间迸发——缩肩、拧腰、卸力!咔嚓!狐裘下发出骨骼错位的脆响!这一闪快若雷霆,哪里是垂暮老狐能有的反应?!
“猴头!!” 金银角兄弟齐声厉喝!两股妖气冲天而起,锁死八方退路!
“奶奶个腿儿!露馅了!” 悟空怪叫一声,劈手扯下狐裘白发伪装,手中幌金绳早化作一道金电射出!“着!” 绳如活蟒,符纹骤亮!首取金角咽喉!这一掷,集齐天大圣五百年悍勇之力!
金角大骇,翻掌劈出妖风黑障!可那天蚕金缕炼成的老君腰带,何惧区区妖风?哧啦!黑障如纸撕裂!金绳瞬息缠上金角脖颈!另一端的绳头更似毒蛇寻隙,“唰” 地卷住银角腰间:一石二鸟!
银角嘴角却扯出冷笑。就在绳头堪堪触及银角腰间的刹那,他竟不闪不避,掐诀念咒,缠住金角的幌金绳猛地一僵,绳身流转的符文竟齐刷刷倒转!捆仙索如同被灌入滚油的活蟒,剧烈扭曲挣扎!
悟空顿感掌中金绳传来倒海般反噬之力,竟有脱手之危!他本能将绳头在腕上疾绕三圈,暴吼发力:“给俺过来!”
晚了!
银角口中疾吐七个古拙音节,声如寒冰坠地:“禁玄都!锁兜率!急急如律令——缚!”
那挣扎的幌金绳闻咒,霎时杀意倒卷!本是缠绕金角脖颈的主绳骤然松开,化作游蛇回头!绳身金芒暴涨如日轮炸裂!悟空只觉天地旋转,无数符文枷锁勒进骨肉!
“砰!” 他被金绳重重掼倒在地!绳结如同活物,自发穿梭编织——双臂反剪至极限,被勒出深紫血痕;双腿麻花般死死绞缠;脖颈处绳圈收紧如闸刀,连喉骨都咯吱作响!更狠的是腰间一束,活活将他勒成前胸贴后背的弓形!那绳头毒蛇般扬起,耀武扬威地在悟空眼前打了个结实的金刚扣!
此乃老君炉中秘咒!绳认符不认主!银角以同源道力激发了幌金绳最深层的反禁术!
金角趁机挣脱束缚,惊魂未定地一抹脖子,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触目惊心。他暴怒上前,一脚踏住被捆得如同人粽的悟空胸口:“泼猴!天堂有路你不走!”
“大哥且慢!” 银角按住金角手臂,弯腰一把扯下悟空腰间那光芒黯淡的羊脂玉净瓶,又顺势摘下紫金红葫芦。指尖轻描淡写地在捆得粽子似的悟空鼻尖一晃:“猴头,可认得这两件故物?”眼中寒芒如刀,首刺悟空双目。
金角亦狞笑着,将刚刚被扯掉的幌金绳另一头系在洞顶悬下的铁链上,猛地一拽——“给我吊起来!” 铁链哗啦啦绞动,悟空整个人被金绳死死勒裹着悬吊离地!脚尖无力地晃荡在丈许空中。脖颈绳索勒得更紧,他双目暴突,发出“嗬嗬”的窒息声。
“好好悬着!” 银角将两件宝物塞入怀中袍袋,轻抚冰凉的瓶身,对金角冷笑,“待捆稳了,吊满三个时辰,再与兄长剖他心肝下酒。老君的幌金绳捆着,纵是大罗金仙,也脱不得身!” 他抬头,冰碴般的目光刮过悬吊的猴王,“且让这猢狲慢慢受用……这勒骨碎筋的滋味!”
悟空悬吊在半空,金绳深陷皮肉,血顺着火红毫毛滴落。他眼珠因充血而猩红,却从喉管里挤出嘶哑的怪笑:“呵……呵……两个靠祖荫的小杂毛……也……也配吃……你孙外公的……”
话音未落,银角弹指一粒阴寒妖气击中他咽喉,笑声戛然而止,只余艰难痉挛的喉管滚动。金角嫌恶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聒噪!”
兄弟二人相顾狞笑,转身往洞内石榻走去,吩咐小妖准备刮骨尖刀。洞窟顶端的阴影里,悟空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一丝救命毫毛的微光,悄然滑落,无声飘向墙角那裹成棕子的巨大肉球——八戒瞪圆的眼珠中,倒映出一把三寸精钢锉刀,正稳稳叼在了八戒的嘴巴上……
八戒顿时感到口中多了件冰凉坚硬之物!求生本能压过恐惧,被反捆的猪蹄在网兜里死命向后勾!蹄尖颤抖着摸索,终于触及到绑着悟空的幌金绳,他心头狂跳,拼着吃奶的劲儿,用刀尖对准幌金绳,一下一下地磨绳子……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呲啦……呲啦……”
尖刀在粗粝的幌金绳上摩擦,发出微弱却刺耳的刮擦声!
“嗯?”银角银眸猛然扫向网兜!八戒浑身僵住,豆大的冷汗滚落!
“何事?”金角烦躁地转头。
就在银角视线移开一瞬!悟空被吊着的身体猛地爆发出一股奇异震荡!唰!一道几乎与周围岩壁阴影融为一体的灰影从他天灵盖倏然遁出!悄无声息地贴着洞顶嶙峋石笋潜行,眨眼没入一堆废弃的破旧兵器箩筐!原地只留下被幌金绳死命勒捆、仍在艰难晃荡的“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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