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营地里的篝火还未完全熄灭，青白的烟丝缭绕在帐篷之间。婉晴己经收拾好了行装，她的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己经清明许多。她将最后一件斗篷叠好，塞进包袱里，指尖无意识地了一下那枚曾经挂在剑穗上的碎玉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截空荡荡的红绳。
徐朗站在帐外等她，目光落在远处赤烈的王帐上。他对赤烈的感情很复杂。
这一路走来，赤烈帮了他们许多。从黑市外的刺杀，血狼谷的巫医，到边境的围剿，甚至昨夜还特意送来了西戎特制的伤药。他的豪爽和真诚，让徐朗几乎要相信，这个西戎王子与梁太妃的阴谋毫无瓜葛。
几乎。可徐朗不敢赌。十六年的冤屈，以及近日来的逃亡与算计，早就让他习惯了怀疑所有人。
“走吧。”婉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总是要告别的。”
徐朗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王帐内，赤烈正在擦拭他的长刀，见他们进来，刀锋【铮】的一声归鞘。
“要走了？”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中投下一片阴影。
“是。”徐朗抱拳，语气平静，“多谢殿下这些时日的照拂。”
赤烈笑了笑，从案几上拿起一只牛皮酒囊，抛给徐朗：“西戎的烈酒，虽值盛夏，但早晚温差大，路上御寒。”
徐朗接过，手指微微一紧，酒囊底下，压着一张折好的羊皮纸。
他不动声色地将酒囊系在腰间，低声道：“殿下保重。”
赤烈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道：“徐朗。”
“嗯？”
“有些路，走上去就不能回头了。”赤烈的目光扫过婉晴，又落回徐朗脸上，“但至少，别让自己后悔。”
徐朗沉默片刻，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车队缓缓驶离营地时，婉晴掀开车帘，回头望了一眼。
赤烈仍站在王帐前，长刀住地，身影在晨雾中渐渐模糊。
“你觉得……他可信吗？”她轻声问。
徐朗没有回答。他的手按在腰间的酒囊上，指尖能感受到羊皮纸的轮廓。或许可信。或许不可信。但无论如何，他们必须继续往前走。
马车在颠簸的官道上疾驰，扬起的尘土模糊了来时的路。徐朗确认西周无人尾随后，终于解下腰间的酒囊，指腹过牛皮表面细微的凸起，赤烈塞来的羊皮纸就藏在这里。
他缓缓展开泛黄的皮卷，墨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周景明·关系脉络。
如今北安朝堂中很多关键职位的人都是周景明的门生，兵部侍郎陈禹、荆州刺史刘垣……张云峰；二十年前，周景明曾经以礼部侍郎身份出使东倭，归国后三月，升任丞相；近十年来，周景明每年腊月必赴“寒山寺”清修......
徐朗的指尖在“张云峰”三字上顿住。婉晴的父亲，竟是周景明的门生？
“怎么了？”婉晴察觉到他的异常，倾身过来。
徐朗迅速合拢羊皮卷，却在她靠近的瞬间嗅到一丝药香，是赤烈给的伤药味道。
“没什么。”他将皮卷塞回怀中，“赤烈给了些边关路线图。”
车窗外，一只黑鸦掠过枯树，发出刺耳的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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