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手,掐住沈念之的喉咙。她盯着走廊尽头的电子钟,红色数字跳动着,仿佛在倒数她所剩无几的生命。胃癌晚期的诊断书被反复揉皱又展开,纸页边缘卷起细小的毛边,如同她破碎不堪的人生。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陆承砚的消息:“回家吃饭,晚晚回来了。”
晚晚,永远是晚晚。
沈念之站在陆家别墅的落地窗前,看着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成河。屋内暖黄的灯光里,陆承砚正半蹲在苏晚面前,细心地为她换上干燥的拖鞋。苏晚穿着那件熟悉的米白色羊绒大衣,正是去年冬天沈念之想买却被陆承砚说“太幼稚”的款式。
“承砚哥哥,雨好大,我好怕。”苏晚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陆承砚将她拥入怀中,指尖轻轻抚摸她的发顶,那是沈念之求了无数次都得不到的温柔。
“念之,晚晚需要这个肾。”陆承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理所当然的冷漠。沈念之转身,后颈的伤口因动作牵扯而刺痛——三天前,她刚在这家医院的手术室里,为苏晚捐出了自己的肾脏。此刻,苏晚苍白的脸颊上却泛着健康的红晕,哪里像个需要换肾的病人?
沈念之的目光落在苏晚的手上,那枚钻戒在灯光下闪着刺目的光。她忽然想起,去年结婚纪念日,她哭着求了陆承砚三个月,才得到一枚碎钻戒指。而苏晚,不过是轻轻提了一句,就能戴上鸽子蛋大小的钻戒。
“陆承砚,”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有没有一刻,把我当成过你的妻子?”
男人皱起眉头,似乎对她的质问感到不耐烦:“你又在闹什么?晚晚刚回来,你能不能懂点事?”
窗外惊雷炸响,沈念之在闪电的光芒中看清了男人眼底的厌恶。她摸向口袋,触到那个皱巴巴的U盘——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里面藏着陆承砚用沈家产业做抵押的秘密文件。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雨幕时,沈念之终于笑了。她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脸,混着泪水一并滑落。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想,或许死亡才是解脱。
再次睁开眼,消毒水的气味依旧刺鼻,却比记忆中清新了许多。沈念之盯着病房的天花板,耳边是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床头柜上的台历显示着日期:2025年3月12日。她猛地坐起,后颈没有伤口,胃里也没有灼烧般的疼痛——她竟回到了确诊胃癌的前三个月。
“念念,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沈念之转头,看见父亲正坐在床边,鬓角的白发比记忆中更少,眼中满是担忧。她喉咙一哽,想起前世自己为了陆承砚与父亲决裂,首到父亲病逝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爸。”她轻声唤道,伸手握住父亲粗糙的手掌。老人微微一怔,眼中闪过惊喜,却又很快掩饰住,清了清嗓子说:“醒了就好,我让张姨炖了汤,一会喝些。”
沈念之点头,看着父亲笨拙地整理床头柜上的水果篮,忽然想起他年轻时在商业场上叱咤风云的模样。原来,父亲从来都没有不爱她,只是不善于表达。
出院后的第一件事,沈念之来到了母亲的墓前。她抚摸着墓碑上母亲温柔的照片,轻声说:“妈,这次,我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回到陆家别墅时,陆承砚正在书房打电话。沈念之故意将母亲的遗物项链落在书桌上,那是一条镶嵌着蓝宝石的项链,母亲说过,里面藏着一个秘密。
深夜,监控画面里,陆承砚的身影出现在书房。他打开台灯,目光很快被那条项链吸引。沈念之看着屏幕,指尖轻轻着口袋里的U盘——这一次,她要让所有的阴谋都暴露在阳光下。
第二天,苏晚来了。她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挽着陆承砚的手臂说:“承砚哥哥,我想要你的围巾,好不好?”
陆承砚正要取下围巾,沈念之却忽然开口:“陆先生的东西,以后请自重。”说着,她将那条染血的围巾扔进壁炉,火焰瞬间吞噬了织物,化作灰烬。
苏晚愣住了,陆承砚也皱起眉头:“念念,你怎么回事?晚晚只是想要条围巾,你至于这么小气吗?”
沈念之看着他,忽然笑了:“陆承砚,我们离婚吧。”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离婚?沈念之,你以为离开了我,你还能活下去吗?”
她没有回答,转身走向门口。路过苏晚时,轻声说:“苏小姐,伪造病历这种事,最好不要再做了。”
苏晚脸色瞬间惨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沈念之知道,她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商业会议上,陆承砚看着手中的抵押合同,脸色铁青。沈念之坐在他对面,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身边是曾经被他打压的合作伙伴们。
“陆先生,”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这些合同,不知道您要怎么解释?”
陆承砚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沈念之,你居然敢算计我?”
“算计?”她轻笑一声,“我只是拿回属于沈家的东西而己。陆先生,您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你摆布的傻子吗?”
会议室内一片哗然,陆承砚的手机突然响起,是苏晚的电话。他接起,却听见那边传来记者的追问:“苏小姐,请问您伪造病历的事情是否属实?”
苏晚的尖叫从听筒里传来,陆承砚脸色大变,狠狠瞪着沈念之:“是你做的?”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陆先生,离婚协议书我会让人寄给你。还有,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走出会议室,阳光明媚得刺眼。沈念之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那是许砚之给的。那个总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每次在她化疗时都会偷偷放一颗薄荷糖在她床头,说这样能缓解恶心。
“沈小姐,”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许砚之抱着文件夹走来,白大褂在风中轻轻扬起,“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我们去办公室谈吧。”
诊室里,许砚之看着报告单,嘴角微微上扬:“恭喜你,沈小姐,癌细胞己经得到了控制。”
沈念之愣住了,眼中渐渐泛起泪光。她忽然想起前世在手术前,许砚之曾对她说:“沈念之,你值得被爱。”
“谢谢。”她轻声说,“许医生,其实我早就想谢谢你了。”
男人微微一愣,耳尖泛起淡淡的红:“不用谢,这是我的职责。”
沈念之看着他耳尖的红晕,忽然笑了。或许,在这场黑暗的复仇中,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消毒水的气味被晚春的夜风揉碎,沈念之靠在医院露台的栏杆上,听着许砚之白大褂下摆轻扫过地面的窸窣声。远处的焰火大会准时开始,第一簇金红色的火花刺破靛蓝天幕时,她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父亲带她去外滩看国庆烟火,她趴在栏杆上打盹,下巴磕出青痕,却在烟花炸开的瞬间猛地抬头,眼睛里倒映着漫天星屑。
"疼吗?"许砚之的声音混着烟火的爆裂声落下,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后颈淡粉色的疤痕——那是前世捐肾手术留下的印记,此刻在重生后的时空里,不过是道即将愈合的浅色痕迹。沈念之摇头,目光追着一枚绿色的星芒焰火,看它拖着长尾坠向城市霓虹,忽然伸手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触碰他。许砚之的手指微微蜷缩,却在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后,慢慢反握住她。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拉长,投在露台的地砖上,像两株并肩生长的植物,根系在黑暗中悄悄缠绕。
"你知道吗?"沈念之望着焰火轻笑,"以前我总以为,焰火是给别人看的热闹。"她侧头,看见许砚之耳尖泛起的薄红,在烟火明灭间如同晚霞的碎片,"但现在觉得,每一朵焰火都是为了燃烧而存在,哪怕只有一瞬间的光亮,也是独一无二的轨迹。"
男人转身,正面迎向她的目光。露台的风掀起他的刘海,露出额角淡淡的疤痕——那是他大二时为救跳楼的患者留下的。"你知道吗?"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第一次见你,你坐在化疗室的角落,把薄荷糖纸折成小船。"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打火机,在掌心轻轻翻转,"那天我值夜班,看见你对着垃圾桶里的纸船发呆,突然觉得......"
"觉得我像被扔进垃圾桶的可怜虫?"沈念之挑眉,却在看见他眼中的认真时,声音渐渐轻下去。
"觉得你像被风雨打湿的蝴蝶,"他握住她的手,将打火机轻轻放在她掌心,"明明翅膀还在振动,却以为自己再也飞不起来了。"
远处传来倒数声,人群的喧闹如潮水般涌来。沈念之低头看着掌中的打火机,忽然想起前世临终前,她在陆承砚书房看见的场景:这个刻着"XY"缩写的打火机,正躺在苏晚的化妆台上。原来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许砚之就己经在她生命里留下了痕迹。
"十、九、八......"
她抬头,正看见许砚之眼中倒映的焰火。倒数到"三"时,他忽然伸手挡住她的眼睛,掌心的温度覆在眼皮上,带着雪松味的呼吸掠过耳际:"这次别看别人的烟火,看我们自己的。"
倒数声落的瞬间,沈念之听见打火机清脆的"咔嗒"声。她睁开眼,看见许砚之指尖跃动的火苗,正点燃他们面前的小型烟花筒。淡紫色的星芒骤然炸开,照亮他睫毛投下的阴影,以及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
"这是我托人从国外带的冷焰火,"他大声说,声音被烟火的噼啪声切碎,"不会烫伤,也不会留下灰烬。"
沈念之笑了,忽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一句话:"真正的救赎不是焚烧过去,而是学会在灰烬里种玫瑰。"她看着那些在夜空中旋转的紫色火花,忽然松开许砚之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藏了三个月的U盘——里面除了陆承砚的罪证,还有母亲最后留给她的视频。
"要一起吗?"她举起U盘,在焰火的光芒中晃了晃。许砚之挑眉,从白大褂内袋摸出便携电脑,熟练地插入接口。当陆承砚伪造签名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时,沈念之将U盘投入烟花筒的火焰中。塑料外壳发出滋滋的声响,很快被火苗吞噬,化作黑色的残渣。
"为什么?"许砚之看着她眼中跳动的火光,忽然伸手替她拂去被风吹乱的发丝。
"因为我不需要用仇恨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了。"沈念之望着逐渐熄灭的冷焰火,指尖还残留着许砚之掌心的温度,"你看,真正的新生就像这些火花,不是毁灭什么,而是让该熄灭的熄灭,该绽放的绽放。"
露台下方忽然传来惊呼,沈念之探头望去,只见陆承砚正被几个记者围在医院门口。他的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在一边,看见楼上的动静时,抬起的脸上写满震惊与不甘。然而当焰火的余辉落在沈念之戴着蓝玫瑰项链的颈间时,他忽然像被灼伤般别过脸去。
"他在看什么?"许砚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看一只蝴蝶终于学会飞了。"沈念之转身,将空了的烟花筒扔进垃圾桶,"而我要去看真正的玫瑰了——许医生,知道街角那家蓝玫瑰主题咖啡馆吗?"
男人轻笑,伸手替她整理被风吹乱的衣领:"荣幸之至,沈小姐。不过在那之前......"他忽然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精致的蓝宝石戒指,"上次在珠宝店,你盯着这枚戒指看了十分钟。"
沈念之愣住了,想起两周前他们路过珠宝店的场景。那时她只是随口说了句"蓝玫瑰的花语是奇迹与不可能实现的事",没想到他竟记在心里。
"所以,"许砚之单膝跪地,在最后几簇焰火的光芒中打开戒指盒,"沈念之,愿意给我个奇迹,让不可能变成可能吗?"
远处的焰火恰好炸开最后一朵金色牡丹,光芒如瀑布般倾泻在他们身上。沈念之看着他眼中的自己,不再是那个蜷缩在阴影里的替身,而是一个真正被看见、被珍视的灵魂。她伸出手,任由他将戒指戴上无名指,忽然明白:原来真正的重生从不是单枪匹马的复仇,而是有人愿意陪你在废墟上种下玫瑰,一起等待春天。
陆承砚的身影最终消失在街角的霓虹里,而沈念之挽着许砚之的手臂走向相反的方向。夜风带来咖啡的香气,蓝玫瑰咖啡馆的招牌在前方闪烁,像一颗坠入人间的星星。她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蓝宝石,忽然轻笑出声——这才是属于她的焰火,永不熄灭,永远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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