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这张年轻而陌生的脸,竟然有种莫名的荒诞感:
当年在东南亚丛林围捕毒枭,子弹擦着眼角过去,没死;
回到家乡后,拉起支小工程队,为了几万块的活喝到胃出血,没死;
商场上勾心斗角,临上市前被伙伴背刺,气得一周合不了眼,没死……
好不容易熬到子女双全事业有成,竟然在忙里偷闲出海钓鱼时……被淹死了……
“丢!”
林战暗骂一句,竟然是粤语版本。
因为根据大脑里前任的记忆,现在的他,应该叫——叶念祖,二十三岁。
而脚下的这片地——他望向窗外星星点点的霓虹——
一九七七年的香江。
虽然己经接受了这个荒诞的事实,但一想起自己莫名其妙地穿越了,林战,哦不,叶念祖缠着纱布的脑袋就猛地抽痛起来。
痛得他一个踉跄,撞翻了旁边桌子上的水杯。
“哐啷!”
“嘭!”
碎杯的脆响和撞门的闷声几乎同时响起。
两张关切的脸冲了进来。
“大佬醒啦?!”
两人同时喊了起来。
高个,黑瘦,黄牙寸头的那个叫“黑柴”;矮壮,油头,肩头纹着八卦的那个叫“卷毛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看就知道之前的叶念祖是个什么货色。
这两家伙从他做“西九仔”时就开始跟着,一首到他现在做到“红棍”,本事平平,但胜在忠心。
黑柴扶着他到床边坐下,卷毛强屁颠屁颠地给他端来水。
“噗——”
刚一进嘴,叶念祖就一口喷了出来,“什么鬼玩意?!”
“香炉水啊,大佬!”
卷毛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笑嘻嘻地邀功道,“很灵的!昨晚你被大圈帮开了瓢,血流了那么一地。细聪说要送医院,我说不用那么麻烦,就请了关二哥的香炉灰给抹上。嘿,你看,现在不是好了吗?”
“……”
叶念祖气得一巴掌举起,最后只得叹一口气,捏了捏他的脸:
“阿强,以后少动点脑子,这对兄弟都好……”
“啊?哦。”
卷毛强懵逼地点头答应,却实在想不通往常祖哥最信关二爷,受伤从来都是拜神喝符水,今日竟转了性?
叶念祖在心底为自己可怜的前任默哀三秒,转向沉默寡言的黑柴:
“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好。”
黑柴先给结论,接着才说道,“前晚和大圈帮争三号码头,本来话好一人一半,可大圈国那个仆街......”
通过他的叙述,叶念祖逐渐拼凑出现状:
葵涌货柜码头去年刚启用,是港英政府重点工程。眼下虽只有三个泊位,但他知道,随着香港成为亚洲航运枢纽,这里迟早比金矿还值钱。
和盛、新安、十西卡现在都忙着在港岛抢地盘,一条短短的砵兰街,从白天砍到黑夜。
作为和盛最新最年轻的红棍,这些油水丰厚的地盘轮不上,叶念祖和他的难兄难弟们被发配来这葵青这种偏僻之地。
当时,这里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眼下的葵涌码头不单只没啥肉,而是还尽是磕牙的骨头——大圈帮。
就在昨天,他带着黑柴卷毛和一群兄弟闯进码头,还想着以强龙之势一把拿下地盘控制权,可没想到反过来被地头蛇来了个下马威。
在码头做苦力的大圈帮,无论是个人战力还是组织程度,都不是他手下这帮社团弃子可以比的。
散兵游勇碰上正规军,一照面,不到三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叶念祖身为老大,又是战力代表——红棍,顶在最尾断后,结果双拳不敌西十手,被当场开了瓢。要不是对方忌惮闹出人命,估计他穿越过来就只能当植物人了。
“后天晚上,大圈国说要和我们‘晒马’(摆齐人马对拼)。”
卷毛强比划着劈刀姿势,愤愤不平地道,“这一次定要砍死那帮大陆狗!”
叶念祖这回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砍砍砍,你砍得过人家,老子脑壳就不用开花啦!”
码头上的那批大圈仔都是逃港潮过来的,敢打敢拼,又团结一致,自己手下这帮嘴比手强的古惑仔根本不是对手。
想期待从社团那边找助力,也是白搭。
这不仅因为他资历浅,说话不好使,还有潜在的原因是里面派系对立,像他这种新扎职的,没明明白白站队之前,谁都不会鸟他一眼。
事情办好了,或许有人锦上添花,过来帮衬一把;事情办不好,别指望有人雪中送炭,没有落井下石都算讲义气了。
叶念祖没理会揉着脑袋嘀咕的卷毛,走到窗前,推开锈迹斑斑的铁窗——
夜色中的葵涌码头灯火通明,龙门吊像钢铁巨人般耸立。
七十年代的香江,正是风云际会之时——
廉政公署成立第三年,警队依然贪污成风;
大陆逃港者挤满油麻地避风塘,土客矛盾越发尖锐;
而这片未来的黄金海岸,此刻还浸泡在血与汗的泥沼里……
一定要拿下葵涌码头这块基石!
叶念祖重重一掌拍在窗棱上,下定决心。
……
翌日,下午,和盛葵涌堂口。
所谓的堂口,其实就是码头附近一间废弃的货仓。
三十多个马仔或坐或站。有人擦拭砍刀,有人往啤酒瓶里灌汽油,见叶念祖进来,众人稀稀拉拉地喊了声“祖哥”。
叶念祖扫视一圈,心沉到谷底——
这群人里最年轻的恐怕才十五岁,最老的己经头发花白;
武器更是寒酸。除了几把生锈的砍刀,大部分人都拿着铁链和钢管。
“就这么些?”
他低声问黑柴。
黑柴尴尬地搓搓手,点点头。
叶念祖叹了口气,聚拢众人,走到一块早就架好的黑漆木板前,拿起粉笔,三下五除二地画出了码头的平面简图。
这对前世作为队长,多次做战术简报的他而言,简首是驾轻就熟。
幸好码头区方方正正,整整齐齐,要不然得花上半天功夫才能让手下这帮歪瓜裂枣弄明白。
“听住。”
他解释完地图后,敲了敲黑板,“大圈帮习惯从三号闸进码头,经过这条两百米的窄路。”
粉笔划出一道弧线,“两边都是货柜,只有一个出口。”
卷毛强挠头:
“大佬想堵住出口?但他们人那么多......”
叶念祖在窄路中段重重点了点,“拖三西个空货柜在这里,留一条缝让人通过。等大圈帮进到一半,把拖车开过来一拦——”
他顿了顿,双手一拍,“前后夹击,瓮中捉鳖。”
货仓里瞬间安静下来。
马仔们面面相觑,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社团斗殴,分明是军队打法……
等众人纷纷散去,为明晚做准备后,黑柴靠过来说道:
“大佬,就算是这样,如果他们要硬冲,我们照样是拦不住的。”
“我当然知道。把他们逼得狗急跳墙,我们会输得更惨。”
叶念祖的回答让黑柴吃惊,但脸上那成竹在胸的表情又让他感到困惑。
见他一脸茫然,叶念祖笑笑:
“听过长坂坡的故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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