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朔风未歇,重华宫内挂上了红红的灯笼,一片喜庆。一声不合时宜的悲号从正院响彻云霄——“大格格——殁了!”
王府上下瞬间被死寂笼罩,旋即被纷乱的脚步声打破。各院的侍妾、仆从皆面色惶惶,匆匆向正院涌去。
正房内,琅嬅瘫坐在榻边,怀中紧紧抱着那具小小的身体。她浑身颤抖,泪如决堤,滚烫的泪珠一颗颗砸在女儿冰凉的小脸上,口中是破碎不成调的呜咽。
弘历步履沉重地赶到门口。帘幔微动,他看到了屋内那锥心刺骨的一幕。脚步,却生生顿在了门槛之外。他闭了闭眼,脸上一片哀戚。太医早己断言,女儿的孱弱注定早夭,他并非毫无准备。此刻,这预料之中的结局到来,除了汹涌的悲伤,也带来一丝解脱:不必再日日悬心那必然的结局,不必再看琅嬅为此形销骨立……他与琅嬅,都还年轻,总还会有别的孩子。
晞月几乎是跑着赶来的,她停在门外,看着屋内琅嬅悲痛欲绝的背影,心如刀绞。她多想立刻冲进去抱住琅嬅,但看着琅嬅紧紧抱着女儿,晞月终究不忍上前打扰这属于母女的最后时光。她只能捂住自己的嘴,任泪水汹涌流淌,感受琅嬅的悲恸。
青樱也到了。她站在稍远的人群边缘,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神情。看着琅嬅撕心裂肺的痛苦,她心中有一丝快意:若非你富察琅嬅横插一脚,夺了本属于我的嫡福晋之位,何至于有今日?你今日所受之痛,焉知不是冥冥之中的偿还?
其余赶来的女人们,面上或多或少都挂着哀戚之色,低垂着眼,或拿着帕子拭泪。只是有多少真情无人能知。
海兰站在青樱身后不远处,她看着琅嬅的惨状,心中却为青樱不平。青樱姐姐那么好,福晋凭什么抢走她的正妻之位!
褚英也到了,看着琅嬅痛失爱女,同为母亲的她,能真切地体会到那份骨肉剥离的绝望,同时庆幸自己的孩子健康茁壮。这才刚和永璜分开一会儿,她就思念得紧!
转眼间,尼雅满离世己近一月。琅嬅将自己封闭在巨大的哀恸里,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纪念女儿。
这晚,弘历再次踏入正院。女儿从出世到离世,占据了琅嬅所有的时间和精力,他鲜少和琅嬅亲热,如今她饱受丧子之痛折磨,他亦无可奈何。他试图靠近琅嬅,伸手想揽她入怀。然而琅嬅却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瑟缩躲开。
弘历的手僵在半空,眉头紧锁,不解中带着隐隐的不耐。他沉声开口:“福晋,斯人己逝,再悲痛也于事无补。我们活着的人,总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你莫要忘了,你是重华宫的女主人,你的职责何在?”
“职责”二次刺痛了琅嬅的神经,长久压抑的悲痛与不被理解的委屈瞬间带走了理智,她第一次反抗她的丈夫。
“职责?……我的职责?” 她惨然一笑,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有永璜承欢膝下,有满院的女人争相为你开枝散叶!可我呢?我失去的是我唯一的骨血!是我用命换来的孩子!她才刚走,我如何去笑去履行我的‘职责’。”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弘历的脸色瞬间阴沉。琅嬅的顶撞让他眼中最后一丝温情消失殆尽,他冷声道:“福晋,本王念你爱女新丧,不计较你今日的失态,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沉重的门扉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弘历的身影,开始频繁出现在别处。他享受青樱的仰慕与追捧,贪恋与玉妍的鱼水之欢,享受与永璜的天伦之乐......
只是,一向温柔体贴的高晞月,也“失宠”了。弘历并非不去,而是晞月每每在他来时,总是找些理由——或是身体不适,或是要去陪伴福晋......她无法在琅嬅经历痛苦、被丈夫冷落之时,心安理得地接受弘历的亲近。
不过一月,琅嬅就振作起来了,她似乎重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王钦喜笑颜开地向弘历请示:“王爷,福晋请您去正院用晚膳呢。”
一旁的青樱有些失落,弘历却浑然不觉,笑道:“福晋想开了,告诉福晋,本王一定到。”
他大步流星地来到正院,只见琅嬅正温婉地站在门口迎接他。
“怎么在这等?”弘历自然地牵上她的手往里面走,仿佛先前的不愉快并不存在。
琅嬅任由他牵着,乖顺地跟着他的步伐,笑道:“这是妾身该做的。”
闻言,弘历一怔,琅嬅似乎与先前不一样了。难道经历这些事后,她有长进了?
至亲至疏夫妻,二人无需多言,那些微妙的情绪和变化无一人提起......
雍正八年八月初九,琅嬅顺利诞下嫡子,重华宫一片喜庆,赏赐流水般的进入正院。
皇帝亲赐“琏”字。弘历和琅嬅受宠若惊,弘历更是对嫡子爱不释手,每日都要来正院见见儿子。琅嬅把对亡女的爱加注在爱子身上,趁此机会,弘历和琅嬅的感情又回到最初的浓情蜜意,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后院众人难免羡慕,青樱亦十分感伤。她从未失宠过,每月所承雨露恩泽也不少,只是不知为何一首没有身孕。阿箬却起了歪心思:“主儿,我听闻别人家有把奴婢推到主子床上,生下孩子再自己抱养......”
瞧着阿箬期待的眼神,她心一冷,怒斥道:“阿箬,你注意你自己的身份,我不想再听到这种话。”
阿箬却委屈极了,她只是想帮帮主子,也给自己挣个前程,凭什么海兰一个绣娘都可以?心中难免不忿,她才是真心实意为着主子的人,主子却待海格格比自己亲厚!
阿箬退下后,青樱有些失落,看着主子痛苦扶额的模样,惢心心疼地走近:“主儿,阿箬姐姐只是一时冲动,主儿年轻,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http://www.shumicxsw.com/book/RR8V-39.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mic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