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福晋嫉妒你诞下长子,才害你年纪轻轻便要含恨而终!你何不借这必死之身,替你的孩儿挣个前程!”青樱如毒蛇吐信般的声音钻入褚英耳中。刹那间,褚英只觉全身气血逆涌——她与这位侧福晋素无往来,自己己是将死之人,她竟还要如此恶毒地诅咒!
“青樱,是你嫉妒福晋吧?”褚英强撑着一口气,愤怒地回击,“你总说福晋夺了你的正室之位,可瞧瞧你自己?可有半分当家主母的气度与心胸?”
“你胡说!你这等蠢钝之人,活该早死!死了你也护不住你那的儿子!”青樱被戳中痛处,口不择言,字字诛心。她恼羞成怒,转身跑了出去。
褚英悲愤交加,不断剧咳,许久才喘息稍定。然而,青樱那番恶毒的言语,却提醒着她——家中接踵而至的变故,自己这日渐破败的身躯……莫非真有人在暗中施以毒手?
绝不可能是福晋! 日久见人心。她深深感念福晋昔日庇护她与二格格的情谊,又在为她争取位分时不惜与王爷争执……那样良善的女子,怎会害她?而青樱方才的愚蠢行径,更说明她也不是真凶。她的脑海中掠过府中众女子的面容,她隐隐有了猜测——那暗处的黑手,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阴冷而致命。
若真如此……她全家皆为那人所害,是自己引狼入室,悔之晚矣! 亲子尚在稚龄,那人手段阴狠毒辣,她绝不能将永璜置于险境。
次日深夜,她紧紧攥着永璜的小手,气息微弱地叮嘱:“永璜,听着……平安活着就好。若有机会,替额娘寻一寻你的舅舅。他若还在人世……告诉他,额娘……从未忘记他。你要好好保重,切莫……卷入外祖家的纷争。你可以信福晋……旁的,一概莫问!莫管!”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自己那懦弱麻木的父亲——为了保全骨肉,原来真的可以心甘情愿赴死。这世道何其不公,她又是何其卑微!此刻,她唯一的奢望,便是儿子能平安长大。
“永璜……今夜陪额娘睡,好不好?”她温柔地抚着儿子的鬓发。
“额娘,我大了,别人会笑话的!”永璜稚气地回答。
“不会的……我们永璜才七岁呢……”泪水无声滑落。她的孩子,才仅仅七岁啊,就要永远失去母亲了!
——褚英,殁了。
雍正帝的梓宫停灵于乾清宫,满目缟素,哀声不绝。宗室亲贵、王公大臣、后宫妃嫔,无论真心假意,此刻皆身着粗麻孝服,匍匐在地,哭声震天。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香烛纸钱气息,每个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
此时,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一片哀戚。大学士张廷玉排众而出,他面容沉痛,目光却首首锁住跪在妃嫔最前列、一身重孝的甄嬛:“臣有一事不明,斗胆启奏!”他声音洪亮,在寂静的灵堂内激起回响,“熹贵妃娘娘!您尚在禁足之中!先帝大行,悲痛自不用说,然这宫规国法,岂可因哀思而废弛?娘娘您……是如何得以出永寿宫,在此主持丧仪,披麻戴孝的?”
此言一出,灵堂内的哭声都弱了几分,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甄嬛身上,有惊疑,有探究,更有如恒亲王等人眼中闪过的幸灾乐祸。恒亲王立刻附和:“张中堂所言极是!皇兄骤然崩逝,诸多事宜未明!臣弟以为,当务之急,是请出先帝遗诏,以正视听,安天下之心!请苏公公速速请出遗诏!”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苏培盛面色凝重,在张廷玉和恒亲王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缓缓走到御案前,捧出一个明黄锦匣。他深吸一口气,当众取出一道遗诏,展开,大声宣读:“……皇西子弘历,秉性仁孝……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钦此!”
弘历,即新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随即伏地痛哭:“儿臣……叩谢皇考隆恩!” 群臣也随之山呼万岁。
然而,张廷玉眉头紧锁,再次上前一步,声音不容置疑:“苏公公!据老臣所知,先帝弥留之际,曾言留有遗诏两道!且……” 他顿了一顿,目光锐利地盯着甄嬛,语出惊人,“先帝曾于病榻前,亲口对老臣提及,感念熹贵妃多年侍奉之情,恐其……哀毁过度,愿……愿其殉葬,于地下继续相伴!此等肺腑之言,亦是先帝遗愿!请苏公公,取出第二道遗诏!”
“殉葬?” 这两个字一出,无数道惊骇的目光再次射向甄嬛。恒亲王脸上己难掩兴奋之色,紧盯着苏培盛。
苏培盛深深看了一眼张廷玉,又缓缓取出第二道遗诏。声音比之前更低沉:“……皇后乌拉那拉氏·宜修,虽……不曾废其后位,朕念其侍奉多年,着迁往热河行宫颐养天年,非诏不得出……钦此。”
遗诏宣读完毕,只字未提熹贵妃甄嬛,更遑论“殉葬”之事!
张廷玉与恒亲王脸色剧变!恒亲王急道:“这……这遗诏……” 两人几乎是同时冲上前去,不顾礼仪,一把夺过苏培盛手中的两道遗诏,凑到眼前,仔细对比笔迹、印鉴、用纸……
就在他们疑窦丛生,眼看就要借题发挥、质疑遗诏真伪之际,一个沉稳如山、带着愠怒的声音骤然响起:“够了!”
军机大臣、一等公讷亲大步出列,他身形魁梧,此刻面色铁青,虎目圆睁,周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凛冽杀气。他走到张廷玉与恒亲王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目光锐利:“张中堂!恒亲王!”
他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小妹为大行皇帝新丧,己是悲恸欲绝,心力交瘁!大行皇帝在时,对我小妹如何,满宫上下,谁人不知是爱护有加?如今大行皇帝尸骨未寒,灵柩在前,二位不思尽心操持国丧,安抚新君,却在此处揪着宫闱细故,对一个刚刚失去依靠的弱女子步步紧逼,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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