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瑶抬手解开发间玉簪，乌瀑般的长发瞬间垂落。她褪下劲装，抖开一袭月白色，整个人霎时从英气飒爽转为温婉清丽。
“啧啧，”萧衍靠在门框上挑眉，指尖敲了敲木柱，“早该如此。那身铁疙瘩衬得你像个没的刺梅，哪有这襦裙看着顺眼，活脱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他嘴上调侃，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上前两步替她理了理鬓边碎发，声音沉下来，“进了北国，万事都得揣着十二分心思。……”他没说下去，只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记住，保全自己是第一要务。”
苏婉瑶颔首，将一枚刻着乐坊印记的铜牌挂在腰间，混在一群背着琴瑟的乐姬队伍里，随着人流进了北国城门。守城兵丁粗略扫了眼这群低眉顺眼的乐师，挥挥手便放行了。
看那殿角摆着一张落满薄尘的古琴，琴身古朴，断纹清晰。她装作整理琴弦的样子，指尖轻轻搭上弦，却故意将一根弦调得略紧。指尖划过，“铮”一声清亮的泛音骤然响起，高音锐利，却又在尾音处陡然一沉，带着股说不出的苍劲。
“何人在此调琴？”殿外传来脚步声，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他的面上戴着银灰的面具，正是北国王太子陆逸辰。他盯着苏婉瑶素手抚琴的模样，又扬了扬下巴，“方才那声泛音，调得倒是大胆。”
苏婉瑶垂眸起身，忙行一礼：“奴婢愚钝，不慎弄响了琴弦，惊扰您了。”
陆逸辰却摆摆手，走上前细看那琴：“此琴音色沉郁，常人皆求温润，你却偏要调紧徵弦，倒像是……”他顿了顿，忽然笑了，“倒像是要在死水潭里砸出个浪来。有点意思。你叫什么名字，哪个乐坊的？”
苏婉瑶心头一凛，面上却依旧恭谨：“奴婢名唤阿瑶，刚入‘落霞坊’不久，技艺粗浅，让殿下见笑了。”
“再调一遍。”陆逸辰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兴致。他走到琴案另一侧，俯身去看琴尾的断纹，指节敲了敲琴面，“这琴在偏殿蒙尘三年，没人敢动。你倒是不怕弹出个煞音来？”
陆逸辰的瞳孔微微一缩。这几下指法生猛异常，绝非寻常乐姬敢用的路数。他盯着她指尖起落的轨迹，见她左手按弦略带颤音，右手拨弦的力道却带着股习武之人的刚劲——那不是调琴，分明是在用琴音造势。“有点意思。”他忽然笑了，伸手按住琴弦止住余音，指腹恰好停在苏婉瑶刚调过的弦上，“寻常乐师调琴，总想着让音色圆融些，你倒好，偏要调出杀气。”他俯身凑近，目光如鹰般锐利，“你这双手，弹过琴，也握过剑吧？”
苏婉瑶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怯生生的模样，指尖悄悄弯曲，藏住薄茧：“太子殿下说笑了，奴婢手笨，不过是……”
“别装了。”陆逸辰首起身，忽然从袖中摸出一枚玉扳指抛在琴案上，“落霞坊的乐姬，哪个有胆子在御前弹这种调子？说吧，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苏婉瑶垂在袖中的手己摸到藏在襦裙夹层的短刃，却听陆逸辰忽然轻笑一声：“罢了，我对细作的身份没兴趣。”他绕到琴案这边，用扳指轻轻敲了敲苏婉瑶的额头，“但你这琴弹得对我胃口。从今日起，就做孤的侍琴吧。”
阳光透过窗照进来，在他玄色衣袍上镀了层金边。苏婉瑶抬眸的瞬间，恰好撞进他含笑的眼底——那笑意不达眼底，深处藏着与她相似的算计。她知道，这一步棋虽险，却己入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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