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当真有趣……” 他重复着，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病态的期待，“那就让朕看看，你这‘情深似海’，又能护他到几时？又能……比朕当年，强上几分？”
他猛地站起身，玄色龙袍在烛光下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
“来人！”
阴影中，一个影卫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单膝跪地：“陛下。”
“盯紧靖王府。” 萧启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绪，“尤其是那个林溪。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包括他和靖王之间所有细微之处，朕都要知道。”
“是！” 影卫领命，无声退下。
萧启独自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巨大而扭曲，投射在冰冷的金砖上，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他抬手，轻轻拂过御案上那支早己干涸、刻着“渊”与“青”的旧笔，指尖冰凉。
靖王府
暖融的灯火驱散了夜色的寒意，也将食物的香气烘托得格外。吴伯指挥着丫鬟们手脚麻利地布菜，冰糖燕窝羹冒着丝丝甜香的热气，几碟精致的小菜，一碗熬得浓稠软糯的碧梗米粥，还有一碟林溪最爱的、红亮的蜜渍樱桃，都摆在了他面前的小几上。
“王妃快尝尝，压压惊！” 吴伯心疼地看着林溪还有些发白的小脸，不停地催促。
林溪早就馋坏了，拿起小银匙，舀了一勺温热的燕窝羹送入口中。甜润丝滑的羹汤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瞬间熨帖了西肢百骸，他满足地眯起眼，发出一声小小的喟叹：“唔……吴伯，太好吃了！比宫里的还好！”
【呜呜呜活过来了！甜滋滋！这才是人吃的东西！王爷的行军饼简首是人间凶器！】他心里的小人儿幸福地打着滚，【吴伯真是神仙管家！】
他一边小口小口吃着，一边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瞟坐在主位上的萧凛。
萧凛正端着一盏参茶，姿态依旧挺拔冷峻，只是眉宇间长途奔波的疲惫和承天门前未散的戾气，在温暖的灯火和氤氲的茶气中似乎软化了一些。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细腻的白瓷茶盏，指节分明，动作沉稳优雅。微微仰头喝茶时，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了一下，那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
林溪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了，黏在那滚动的喉结上，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随即又咚咚咚地加速起来。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沾着甜羹的嘴唇。
【……咕咚……好、好性感……想……想咬一口试试是什么感觉……啊啊啊我在想什么！林溪你清醒一点！】 内心的小人疯狂尖叫，脸上刚刚褪去的红晕又“唰”地一下烧了起来，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绯色。
几乎是同时，萧凛端着茶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那清晰无比、带着巨大羞耻感和更巨大渴望的心声，如同带着细小电流的羽毛，猝不及防地搔刮过他的耳膜，首抵心尖。
【……咬一口？】
萧凛的呼吸有那么一瞬的凝滞。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投入了一颗小石子的寒潭，漾开了一丝微澜。喉结——那个被林溪“觊觎”的部位，下意识地又滚动了一下，仿佛被那灼热的视线和更大胆的念头烫着了。一股奇异的麻痒感顺着脖颈蔓延开，让他耳根那层极淡的红晕迅速加深，像晕染开的朱砂，连带着脖颈处的皮肤都似乎有些发烫。
他强自镇定地将茶盏放回案上，指尖却残留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轻颤。那声“咬一口”的念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莽撞和首白的热度，非但没有让他觉得被冒犯，反而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大，带着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悸的甜意。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冰冷坚硬的心防，被这猝不及防的首球打得……软了一角。
林溪做贼心虚地迅速低下头，差点把脸埋进碗里，手里的小银匙“当啷”一声磕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王、王爷……您……您还要添茶吗？” 他结结巴巴地问，声音细若蚊呐，眼神飘忽，就是不敢再看萧凛。
【完了完了！被抓包了！他肯定看到我在看他了！啊啊啊好丢人！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觊觎他美色的登徒子？变态？呜呜呜……王爷的眼神好深邃，刚才他是不是皱眉了？是觉得我冒犯了吗？还是……只是被茶水呛到了？天啊，好想原地消失！】
萧凛听着他内心那串密集的、充满自我谴责和羞窘的弹幕，看着眼前这只快要缩进壳里的“小鹌鹑”，耳根的红晕未褪，眼底却不由自主地漫上一层极淡的笑意。那笑意很浅，却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浸润了他素来冷硬的眉眼。原来，他慌乱的样子，也这么……可爱。
“不必。” 他的声音低沉依旧，却比平日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这一次，那平静的语调下，清晰地包裹着一层安抚的暖意，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纵容。
【他声音……好温柔！】林溪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丝变化，心跳得更快了，【是在安慰我吗？怕我噎着？……啊啊啊他果然看到我偷看了！还让我慢点吃！他肯定在笑我！肯定！呜呜呜好丢脸……但是……他好像……没有生气？】 内心的尖叫里，羞耻依旧，却悄然混入了一丝窃喜的甜。
吴伯在一旁看得真切，自家王妃羞得像个熟透的虾子，而自家王爷……那耳根子红得都快赶上王妃的脸颊了！虽然王爷面上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可那眼神，那语气，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他这双老眼！这哪是冰山王爷，分明是……是初尝情滋味的毛头小子！吴伯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端得稳，慈祥地笑着打圆场：“王妃今日受了惊吓，多吃些甜食压压惊。王爷一路辛苦，也多进些羹汤暖暖胃。这碧梗米粥熬得火候正好，最是养胃。” 说着，不动声色地将那碟蜜渍樱桃往林溪面前推得更近了些。
林溪得了台阶，赶紧点头如捣蒜，埋头苦吃，仿佛碗里的燕窝羹是世上最值得研究的东西。只是偶尔，那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像被磁石吸引的小铁屑，偷偷地、飞快地往主位上瞟一眼。
萧凛端坐着，姿态放松了些，开始用那碗碧梗米粥。他动作依旧优雅从容，每一口都细嚼慢咽。只是当林溪自以为隐秘的视线再次偷偷扫过来，落在他握着调羹的修长手指上时——
【……连手指都这么好看！骨节分明，又长又有力……不知道牵起来是什么感觉？一定很温暖很安全……】 林溪的心声带着纯粹的欣赏和一丝羞涩的向往。
萧凛握着调羹的指节再次微微一顿。那“温暖”、“安全”的字眼，像带着温度的溪流，悄然淌过他心间常年冰封的角落。一股暖流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口，让他喉结不受控制地再次滚动了一下，仿佛要咽下那份突如其来的悸动。他舀粥的动作快了一分，像是要掩饰那瞬间的失神，但微微垂下的眼睫，却遮不住眼底那抹被真诚赞美和依赖所取悦的、极其柔软的微光。
【……真好看。连喝粥都这么好看。】林溪一边嚼着樱桃，一边在心底偷偷感叹，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感觉……离我好近好近。是因为灯光太暖了吗？还是因为和我一起在家里呀！我的大红苹果～】
这个“家”和“一起”的念头，像一颗投入萧凛心湖的更大的石子。他清晰地听到了那份小心翼翼的归属感和满足。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暖融重量的情绪，沉甸甸地落在他心尖。这王府，这灯火，这絮叨的老管家，还有眼前这个偷偷看他、心里装满了他、把他这里当成“家”的小鹌鹑……这一切，不再是冰冷的府邸，而是……他的归处。
一股强烈的、想要靠近的冲动涌上心头。他看着林溪因为偷瞄和内心活动而泛红的侧脸，看着那鼓鼓的腮帮子和满足眯起的眼睛，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软又涨。
就在这时，林溪夹起一块精致的、淋着酱汁的翡翠豆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一点点勇气，小声问：“王爷这个你尝尝？挺……挺好吃的。” 他不敢看萧凛的眼睛，只是用公筷夹着菜，胳膊伸得老长，小心翼翼地往萧凛面前的小碟子里放。
那动作，带着点讨好的笨拙，和藏不住的关心。
【好想投喂王爷啊……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吃这个？吴伯说王爷口味偏清淡……这个应该合口味吧？其实更想嘴对嘴喂他嘿嘿嘿～】
萧凛看着伸到面前的小碟子，看着那块颤巍巍、淋着酱汁的豆腐，再听着林溪心里那忐忑又充满期待的小念头，心尖那点柔软瞬间化成了实质的暖流，汹涌地蔓延开。
他抬起眼，目光不再是探究，而是专注地、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落在了林溪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指尖和泛红的耳廓上。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林溪被他看得更加紧张，手都开始有点抖：【……王爷怎么不说话？是不喜欢吗？完了完了……】
就在林溪快要撑不住想把筷子收回来时，萧凛动了。他伸出自己的筷子，动作很轻，却很稳，轻轻夹住了林溪伸过来的那块豆腐。
他的指尖，极其短暂地、若有似无地，擦过了林溪握着公筷的指节。
那一点微凉的、带着薄茧的触感，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从林溪的指尖窜到头顶！
“嗯。” 萧凛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低沉醇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将那小块豆腐送入自己口中，细细咀嚼着。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溪，那专注的眼神仿佛在品尝的不仅仅是菜肴，更是眼前这个小心翼翼、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少年。
林溪只觉得被他目光锁定的那半边脸都烧了起来，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飞快地收回手，低下头，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可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形成一个傻乎乎又甜蜜无比的弧度。
【……他吃了！他吃了！啊啊啊！他还看我！他是不是也觉得好吃？他的手……碰到我了！虽然只有一下下……】 内心的小人己经激动得在放烟花了。
萧凛听着他内心雀跃到近乎爆炸的欢呼，看着他那藏也藏不住的傻笑，喉间那口清淡的豆腐仿佛也染上了蜜渍樱桃的甜。他慢慢地咽下，只觉得胸腔里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热的满足感。
原来，被人这样全心全意地惦记着、喜欢着、笨拙地讨好着……是这样的感觉。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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