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七月的阳光如同熔融的金属，泼洒在联邦法院门前的花岗岩台阶上。刘圆圆站在门廊阴影里，腕表指针划过九点零七分，距离她抵达这里己过去整整六十分钟。她的定制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真丝衬衫后背洇出月牙形的汗渍，el 丝巾被反复攥紧又松开，边缘的手工刺绣卷出细密的毛球。远处的喷泉雕塑在热浪中扭曲成液态，空气中浮动着汽车尾气与防晒霜混合的黏腻气息。
“女士，需要帮忙吗？” 保安第三次经过时，目光落在她脚边的爱马仕公文包上。刘圆圆挤出微笑，声音里掺着刻意的轻快：“谢谢，我约了王法官谈案件细节。” 这句话她说得字正腔圆，尾音却因喉咙干燥而微微发颤。保安点点头，皮鞋踏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留下她在原地继续等待。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语音：“囡囡，你上次寄回家的丝巾我收到了，邻居都说好看……” 刘圆圆盯着屏幕，想起那个月为了买这条丝巾，她连续吃了两周的便利店饭团。她快速回复 “喜欢就好”，手指在键盘上停顿片刻，又加上一句：“最近忙，可能少打电话。” 发送后，她将手机倒扣在公文包上，避免看到余额提醒的红点。
十点零三分，法院旋转门终于吐出那抹黑色法袍。王法官的助理抱着卷宗走在前方，法官本人则低头看着手机，脚步沉稳。刘圆圆感觉心脏撞击着肋骨，她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半步，却因高跟鞋鞋跟卡在地砖缝隙里险些摔倒。慌乱中，她扶住廊柱，发出一声闷响，惹得旁边的法警转头注视。
“王法官！” 这声呼喊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刘圆圆顾不上脚踝的刺痛，踩着歪斜的高跟鞋冲过去，公文包带钩住了廊柱上的雕花，差点将她拽得踉跄。法官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脸颊、歪斜的丝巾，以及公文包上若隐若现的品牌 LOGO。
“我是德杰律所的刘圆圆，” 她伸手捋了捋发丝，试图掩盖额角的汗珠，“您上个月在律协讲座中关于电子证据采信的观点，让我深受启发……” 话未说完，她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于是故意停顿，从公文包中取出笔记本，“这是我整理的相关案例分析，想请您指正。”
法官接过笔记本，指尖划过纸面，刘圆圆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 —— 这与她昨夜在律协官网查到的资料一致。“年轻人肯钻研是好事。” 法官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衬衫领口处露出的锁骨链上，那是她今早特意换上的 Tiffany 项链，“不过实务中更要注重证据的真实性，而非表面功夫。”
这句话如同一记轻锤，敲在她心上。刘圆圆勉强维持微笑，摸出手机：“能否合张影？我们团队都很想学习您的经验。” 法官犹豫时，她补了一句：“就当是给晚辈的鼓励。” 这句话带着恰到好处的示弱，成功让法官放下戒备。
合影时，刘圆圆侧身 45 度，让阳光照亮左脸 —— 这是她昨晚在镜子前练习过的角度，能最大程度掩盖眼下的青黑。法官的肩膀隔着法袍传来温热，她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水味，与律所合伙人李总常用的香型相似。快门声响起的瞬间，她在心里默数三秒，确保笑容自然。
朋友圈发布于下午三点十七分，配文 “感谢前辈指导，法律人的成长永远在路上”。她特意选择了法官翻看着她笔记本的照片，裁剪掉自己歪斜的鞋跟和汗湿的领口。点赞数在十分钟内突破八十，小周留言：“刘律师太厉害了！这资源怎么拿到的？” 李明的评论则像一根刺：“近水楼台先得月，佩服。”
当晚十点，律所内部论坛弹出新帖：《扒一扒那个爱晒法官合影的‘精英律师’》。帖子里附上她朋友圈截图，配文 “听说某刘姓律师在法院门口蹲守三小时求合影”。跟帖区瞬间沸腾，有人说 “怪不得总能拿到好案子”，有人隐晦提到 “司法腐败”，还有人贴出她在社交平台发布的奢侈品照片，暗示 “收入与职位不符”。
刘圆圆盯着屏幕，感觉血液冲上头顶。她想起蹲守时保安的眼神、法官助理经过时的皱眉，原来所有的努力在旁人眼中都是 “不择手段”。手机突然响起，是李总来电：“小刘，明天来我办公室，谈谈客户对张集团案的疑虑。” 她握着手机的手发冷，听见自己说 “好的”，声音遥远得像从海底传来。
凌晨两点，她站在洗手间镜子前，卸去妆容的脸苍白如纸。卸妆棉擦过脸颊时，她突然想起大学时参加辩论赛，决赛前在后台紧张到呕吐，却在站上赛场时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那时的她穿着租来的西装，没有奢侈品，没有朋友圈，却拥有最纯粹的热爱。
现在，她用遮瑕膏掩盖住熬夜的痕迹，重新涂上口红。镜中人的笑容依旧完美，却少了曾经的光。她打开朋友圈，点击删除那条合影，看着屏幕上 “是否确认删除” 的提示，终于明白：那些用时间、尊严和理想换来的点赞，终究是镜花水月，而她早己在这场名为 “精英” 的幻梦中，迷失了回家的路。
第二天走进律所，气氛明显不对劲。茶水间的交谈声在她出现时戛然而止，同事们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与猜忌。经过王律师办公室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冷笑：“现在的年轻人，为了上位不择手段……” 刘圆圆攥紧铂金包的手柄，指甲几乎要掐进鳄鱼皮里，表面却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微笑。
“刘律师，李总叫你去会议室。” 行政助理的声音让刘圆圆浑身一震。走进会议室，李明似笑非笑的眼神、王律师阴沉的脸色，都让她感到窒息。李总敲了敲桌子，开门见山：“小刘，你和王法官到底什么关系？客户听说这事，对我们律所的专业性产生了质疑。”
刘圆圆强压下内心的慌乱，声音却依然平稳：“只是偶然遇到，合了张影。王法官的学术见解一首是我学习的榜样。” 她的解释苍白无力，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王律师冷哼一声：“希望如此，别因为个人行为影响律所声誉。”
从会议室出来，刘圆圆躲进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妆容精致，却掩盖不住眼底的疲惫与恐惧。她想起大学时的自己，怀揣着对法律的纯粹热爱，梦想着维护正义。而现在，为了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她不断编织谎言，用一个又一个虚假的人设来包装自己。
手机震动，是王总发来的消息：“小刘，看到网上的事了，别担心，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这条消息让刘圆圆不寒而栗。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里的蝴蝶，越是挣扎，就被缠得越紧。那些精致的奢侈品、光鲜的朋友圈、看似成功的事业，都不过是虚幻的泡影，而她正在为这些泡影，一步步放弃自己的底线。
深夜，刘圆圆坐在出租屋的地板上，周围散落着未拆封的快递盒，都是为了维持人设新买的奢侈品。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那个充满争议的朋友圈。她颤抖着手指，点击删除，却在确认框弹出时停住了。一旦删除，那些 “人脉”、那些 “机会”，或许都会随之消失。最终，她关上电脑，蜷缩在黑暗里，泪水无声地滑落。
第二天清晨，刘圆圆依旧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笔挺的西装，挎着铂金包走进律所。她的步伐坚定，笑容自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这场名为 “精英” 的表演里，她早己迷失了自己，而前方等待她的，是更深的迷雾与更艰难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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