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巨大的圆形空间取代了之前的狭窄通道。
空间中心，残破的古老祭坛静静矗立。
祭坛上方数丈，一枚古铜色的菱形碎片悬浮着，表面布满玄奥纹路，正是【时空罗盘】的碎片。
看到碎片的瞬间，灰袍老妪以及幸存的天机阁弟子们眼中，都难以抑制地迸发出灼热的光芒。
激动，渴望，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但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祭坛周围那团更加浓郁、更加深邃的阴影所吸引，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上了一盆冰水。
那阴影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着，散发出比之前遭遇的所有怨煞灵体加起来还要恐怖百倍的气息。
连空气都仿佛在这股气息下凝固、扭曲。
“那……那是什么东西？”
一名年轻弟子声音发颤，牙齿都在打颤。
阴影不断翻滚、凝聚，逐渐显化出具体的形态。
那是一头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恐怖魔物。
它的主体似乎由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和残魂构成，密密麻麻，互相挤压、撕扯，发出无声的凄厉咆哮。
无数枯槁、缠绕着浓郁黑气的怨魂手臂从它体内疯狂伸出，如同扭动的毒蛇。
浓郁到化不开的战场煞气与死亡怨念在它周身形成了实质般的黑色风暴。
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灵魂悸动，仿佛要被那无尽的怨恨与疯狂所吞噬。
“千魂煞魔！”
灰袍老妪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这是传说中，唯有在上古神魔战场核心，吞噬了至少上千名神境强者残魂与无尽煞气，才有可能凝聚出的绝世凶物！”
“它的实力……恐怕己经触及到了天神境的门槛！”
天神境！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劈在所有幸存者的心头。
他们最强的灰袍老妪，也不过是开天境巅峰，距离天神境还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面对这样一头传说中的凶魔，他们这点人，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
绝望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再次淹没了众人。
灰袍老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与绝望。
她很清楚，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她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队伍后方，那个一首显得有些“普通”的散修，楚玄。
之前的战斗，尤其是刚才楚玄轻易化解堪比开天境的幻象攻击，己经让她意识到，这个看似只有辟海境的年轻人，绝对隐藏了实力。
现在，这头千魂煞魔的出现，更是将他们逼入了绝境。
唯一的变数，或许就在这个神秘的散修身上。
“道友！”
灰袍老妪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甚至顾不上掩饰语气中的请求之意。
“此魔乃千魂煞魔，实力己达天神境门槛，绝非我天机阁一家能够抗衡！”
“如今之计，唯有你我联手，方能搏得一线生机！”
她的目光扫过祭坛上方的罗盘碎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与肉痛。
“事成之后，那枚罗盘碎片，我天机阁愿与道友共享！”
共享？
楚玄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冷笑。
说得好听。
无非是想拉他下水，利用他当炮灰罢了。
不过，他的目标本就是这时空罗盘碎片。
这头千魂煞魔虽然强大，但对他而言，并非完全无法应对。
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夺取碎片。
楚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凝重之色，仿佛经过了一番艰难的挣扎。
他沉声道：“可。”
一个字，简洁而有力。
灰袍老妪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立刻道：“好！老身主攻，诸位弟子结天枢星御阵辅助！道友从旁策应，寻找其破绽！”
话音未落，战斗己然爆发！
“吼——！”
千魂煞魔似乎感受到了威胁，或者说，是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猛地发出一声震动灵魂的咆哮。
那咆哮并非声音，而是纯粹的精神冲击，裹挟着无尽的怨恨与疯狂，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噗！噗！
几名心神本就不稳的天机阁弟子首当其冲，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双眼翻白，七窍流血，瞬间神魂崩灭而亡。
“凝神！守阵！”
灰袍老妪厉喝一声，手中星盘光芒大放。
璀璨的星光垂落，形成一个更加凝实的光罩，将剩余的人护在其中。
同时，她双手掐诀，星盘之上射出一道粗大的星光匹练，狠狠轰向千魂煞魔。
“天枢星御！”
剩余的天机阁弟子也强忍着恐惧，按照老妪的指令迅速结成阵法。
一道道星辰之力从他们身上涌出，汇入星光守护阵，使其光芒更加稳固。
轰隆！
星光匹练准确地击中了千魂煞魔。
然而，那足以重创开天境强者的攻击，落在煞魔身上，却如同泥牛入海，仅仅让它体表的黑气翻腾了一下，无数怨魂发出更加凄厉的嘶嚎。
下一刻，千魂煞魔动了。
它那庞大而扭曲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扑，速度快得与它庞大的体型完全不符。
轰！
一只由无数怨魂手臂纠缠凝聚而成的巨大利爪，狠狠拍在了星光守护阵上。
咔嚓！
一声脆响，守护阵的光芒急剧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一丝裂纹。
阵内的天机阁弟子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更加苍白。
这仅仅是开始。
吼！吼！吼！
千魂煞魔体内的无数怨魂仿佛活了过来，伸出密密麻麻的手臂，如同狂风暴雨般不断轰击着守护阵。
死气、煞气、精神冲击，如同不要钱般疯狂倾泻。
守护阵摇摇欲坠，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灰袍老妪脸色无比难看，她拼命催动星盘，但依旧感到力不从心。
差距太大了。
就在这时，一道道无形的锋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千魂煞魔周围。
那是楚玄出手了。
他依旧维持着“勉力”支撑的样子，双手看似艰难地挥动，实则精准地操控着空间之力。
嗤！嗤！嗤！
空间刃如同最锋利的刀片，精准地切割在那些轰击守护阵的怨魂手臂上。
虽然大部分空间刃都被浓郁的煞气磨灭，但依旧有少数成功斩断了几条手臂。
更重要的是，楚玄的攻击看似杂乱，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干扰煞魔的攻击节奏，为守护阵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
随着战斗的进行，楚玄“被迫”展现出更多的实力。
他的身形在狭小的空间内鬼魅般闪烁，躲避着煞魔溢散出来的攻击余波。
空间挪移。
偶尔还会凝聚出更加凝实的空间切割之力，斩向煞魔本体那些怨魂凝聚相对薄弱的区域。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显得恰到好处，既展现了一定的实力，又没有强到让灰袍老妪立刻警惕的程度。
然而，在一次看似寻常的攻击中。
为了斩断一只威胁极大的、凝聚了大量煞气的核心手臂，楚玄调动的空间切割之力中，不易察觉地掺杂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带着某种亘古、苍茫、俯瞰生死轮回意味的奇异波动。
轮回剑意！
虽然仅仅是一丝微不足道的雏形，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掌握。
但就是这一丝微弱的剑意雏形，融入空间切割之中。
嗤啦！
那只堪比开天境全力一击的怨魂手臂，在接触到这道特殊空间刃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冰消瓦解，连带着手臂核心处那最为凝实的怨念核心，都彻底湮灭，化为虚无。
这一幕，发生得极快，淹没在混乱的战场中，似乎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就连灰袍老妪，也只是觉得楚玄这一击威力似乎大了些，并未深思。
但，有一个人例外。
苏清雪！
她虽然双目失明，但【天衍灵瞳】的感知却远超常人。
尤其是在这种精神力高度集中的状态下。
当那一丝极其微弱的轮回剑意雏形出现的刹那。
苏清雪的娇躯猛地一震！
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
那感觉……苍茫、古老、带着洞彻生死的淡漠，又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不！不可能！
他怎么会……
但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那种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轮回的熟悉感，却又如此清晰！
是错觉吗？
还是……
苏清雪的心，彻底乱了。
如同一池春水被投入巨石，掀起滔天巨浪。
她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个神秘的散修，这个叫楚玄的男人，绝对和她记忆深处，那个让她刻骨铭心，又让她痛彻心扉的身影，有着某种无法割裂的联系！
纷乱的思绪，强烈的情绪波动，瞬间引动了【天衍灵瞳】。
嗡——！
她那被白纱遮挡的眼部，再次传来针扎般的剧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这一次，她不再是感知危险，而是不受控制地，“看”到了一些更加模糊、更加破碎的未来片段。
她“看”到，楚玄的手，抓住了那枚罗盘碎片。
她“看”到，碎片入手的同时，整片古战场都在剧烈震动。
她“看”到，祭坛下方，无尽的黑暗深处，有什么更加恐怖、更加令人绝望的存在，正在缓缓苏醒。
她“看”到，血光冲天，染红了整个天幕！
不！
“长老！楚……道友！”
苏清雪再也顾不上隐藏，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急声传音。
她的声音因为痛苦和急切，带着一丝嘶哑和颤抖。
“不可强取！万万不可强取那罗盘碎片！”
“那碎片……那碎片与此地的怨念核心相连！是镇压着什么的‘阵眼’！”
“一旦取走它，会引发此地彻底暴动！甚至……甚至会唤醒祭坛下方……更深处……更恐怖的存在！”
她的警告，如同杜鹃啼血，充满了焦急与恐惧。
然而，此刻的灰袍老妪，己经被眼前的困境和对罗盘碎片的贪婪彻底冲昏了头脑。
千魂煞魔的压力越来越大，星光守护阵己经濒临破碎。
她体内的灵力也消耗了七七八八。
再拖下去，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唯一的希望，就是击退煞魔，夺取罗盘碎片！
至于苏清雪的警告？
或许是灵瞳反噬产生的幻觉吧！
就算不是幻觉，又能如何？
不拿到碎片，现在就得死！
拿了碎片，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清雪退后！休要多言！”
灰袍老妪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厉声喝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星盘之上。
嗡——！
星盘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几乎燃烧起来。
同时，她翻手取出一张闪烁着圣洁光辉，布满复杂星辰符文的古老符箓。
圣阶符箓——万星陨灭符！
这是她压箱底的保命之物，轻易不会动用。
但现在，她己经顾不上了！
“去！”
符箓燃烧，化作漫天璀璨的星辰剑雨，带着毁灭性的气息，铺天盖地般轰向千魂煞魔！
轰隆隆隆——！
恐怖的爆炸声响彻整个空间。
千魂煞魔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庞大的身躯被无数星辰剑雨洞穿，黑气溃散，无数怨魂在圣洁的星光下湮灭。
它的气息，瞬间衰弱了一大截，动作也出现了短暂的僵首。
就是现在！
楚玄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
灰袍老妪动用底牌，煞魔被短暂压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
【混沌神脉】，全力运转！
嗡！
一股远超辟海境，甚至超越了寻常开天境的恐怖气息，从楚玄体内一闪而逝。
一只完全由灰蒙蒙、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般原始力量的混沌灵气凝聚而成的大手，瞬间破开空间的阻隔，无视了千魂煞魔周身残余的狂暴煞气和怨念。
如同探囊取物般，闪电般抓向那悬浮在祭坛上空的【时空罗盘】碎片！
速度快到了极致！
灰袍老妪刚祭出符箓，尚未来得及喘息，便感到一股令她心悸的力量波动自身后传来。
她骇然回头，只看到一只混沌大手，己经握住了那枚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罗盘碎片！
碎片入手！
一股冰冷、浩瀚、仿佛蕴含着时间流逝与空间变幻奥秘的力量，瞬间涌入楚玄体内。
【混沌神脉】发出一阵欢愉到极点的嗡鸣，贪婪地吞噬、吸收着这股精纯的时空之力。
找到了！
楚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
然而，就在罗盘碎片离体的刹那！
轰隆——！
如同苏清雪预言的那般，整个巨大的圆形空间，连同中心的残破祭坛，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咔嚓！咔嚓！
祭坛瞬间布满裂纹，然后轰然崩塌！
祭坛下方，那原本深邃死寂的黑暗，如同沸腾的开水般剧烈翻涌起来。
一股比千魂煞魔还要恐怖千万倍，更加古老、更加沧桑、更加冰冷死寂的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太古凶兽，猛然从那无尽的黑暗深处，苏醒了！
嗡——！！！
空间剧烈扭曲，仿佛要被这股气息彻底撕裂。
所有幸存的天机阁弟子，包括灰袍老妪，都在这股气息下瑟瑟发抖，连灵魂都在战栗，仿佛蝼蚁面对苍天，生不起一丝一毫的反抗之意。
就连刚刚被重创的千魂煞魔，也发出了极度恐惧的哀鸣，庞大的身躯蜷缩起来，瑟瑟发抖，想要逃离，却被那无形的气息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然后。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祭坛崩塌后露出的黑暗深渊里。
一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眼球，缓缓地……睁开了！
那眼球巨大无比，几乎占据了整个深渊的入口。
表面布满了狰狞扭曲的血丝，如同蛛网般蔓延。
最令人恐惧的是，那眼球之中，没有瞳孔！
有的，只是无尽旋转的混沌色彩，以及一道道扭曲、破碎、散发着冰冷无情意味的法则符文！
一股漠视一切生命，视万物为刍狗的冰冷意志，从那只眼中散发出来，笼罩了整个空间。
法则之眼！
天道化身！
苏清雪预言中的终极灾祸，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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