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章《辞行》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甄府后院的角门无声滑开。雾气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挂在每个人肩头。
锦若跪在青石板上,额头抵着兰心温暖的掌心。兰心的手指在发抖,却固执地将那支白玉缠枝钗插进她鬓间。这是兰心出嫁时映雪给的嫁妆,钗头绽开的玉兰里藏着颗避毒珠。
“兰姨...”她刚开口就被掐断了话头。
“不许哭。”兰心猛地将她搂进怀里,声音却比晨雾还潮湿。
甄老爷沉默地往马车夹层又塞了包桂花糖,转身时大氅扫落了石凳上的露水。他突然抓住徐冉的手腕:“小子。”老人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溅着两滴热泪,“我的两个孩子......”
徐冉单膝砸在青石板上:“只要我活着。”五个字像钉进棺材的铆钉。
甄建拄着拐杖把包袱甩上车,故意大笑:“又不是不回来了!等到了永安城,我给您淘换御厨的佛跳墙方子。”话音戛然而止。兰心正用染着他血迹的帕子,一点点擦亮他腰间短刀。
雾更浓了。南宫无月突然将手中早己备好的大氅塞到锦若手中,玄狐皮毛还带着体温:“你母亲十六岁那年,也是披着这件衣裳逃婚。”他系包袱的手势笨拙得像在捆扎伤口,“北安的冬天来的早,别学她逞强。”
马车吱呀启动时,锦若突然扑向车门。徐冉一把扣住她的腰,却听见她朝着雾气深处喊:“兰姨!甄叔!我...我其实早把自己当甄家人了!”
浓雾吞没了回音。五步之外,甄老爷搂着泣不成声的兰心,额头抵在那株亲手栽的梨树上。老树枯枝间悬着个褪色的布老虎,那是甄建七岁时,挂上去祈福的。
夏日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锦若倚在摇晃的车厢里,后颈的紫光随着雷声忽明忽暗。
“前面...”她突然抓住窗棂,指节发白,“有座被冲毁的茶寮。”
徐冉勒住缰绳的瞬间,闪电劈开天际。三十丈外,百年老槐树轰然倒下,正好砸在他们原本要歇脚的凉棚上。腐木碎屑混着雨水溅到车帘上,甄建倒吸一口凉气:“你...”
夏日暴雨后的阳光像熔化的金子,泼洒在官道上。锦若却蜷缩在马车角落,裹着分别前舅舅塞给她的大氅,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还冷?”甄建递来刚在溪水里浸过的湿帕子,触到她额头的瞬间却猛地缩回手,“嘶~怎么跟冰块似的!”
徐冉沉默地解下外袍叠在她膝头。衣料还带着他的体温,可锦若只觉得像接住一捧雪,连指尖都冻得发疼。
锦若后颈的紫痕渐渐暗下去,像燃尽的香灰。这一路上己经是她第三次预知危险了。第一次避开山洪,第二次绕开疫村,现在又...
“是预知的代价。”南宫无月安排在锦若身边的贴身影卫突然开口。他提醒徐冉挑开锦若后颈的衣领看看,那抹紫光己经褪成淡青色,“南邬王族的'寒照'血脉,能窥天机者,必承阴寒。”
锦若茫然地眨眼。水珠从她睫毛上滚下来,在腮边凝成细小的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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