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王站在门口，宽大的袖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紧握着锦若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淤青。
“父王，您弄疼我了。”锦若轻声道，声音像一缕烟，转瞬就被风吹散。
北安王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却立刻又抓住她的肩膀，眼中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阳儿，跟父王回宫。现在外面太危险，那些流言...那些该死的流言...”
锦若抬眼望向父亲。不过几日未见，北安王眼角的皱纹又深了几分，鬓边新添的银丝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她轻轻摇头，发间那支白玉簪上的流苏随之晃动，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父王，此刻我若入宫，才是真正中了他人圈套。”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朝中大臣己经联名上书，要您处死‘妖女’以平息天怒。若我现在出现在王宫，只会让您腹背受敌。”
北安王的手微微发抖，他猛地转身，一拳砸在斑驳的石墙上。“荒谬！朕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妖女？那些老匹夫...”
“父王慎言。”锦若上前一步，素白的指尖轻轻抚过父亲渗血的指节，“朝中大臣未必都心怀叵测，只是连月来的暴雨、蝗灾，加上皇陵无故坍塌，百姓惶恐，他们也需要一个交代。”
远处的钟声沉沉响起，惊起一群乌鸦，黑压压地从头顶掠过。北安王望着那些不祥的飞鸟，喉结滚动了一下。“那朕该怎么办？放任他们污蔑你？”
这情景让北安王的心像是被刀绞过一般疼痛。十六年前那些人污蔑南邬、污蔑映雪的时候他无力保护；十六年后此时此刻的他，竟然依旧显得那般无助。
锦若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为父亲包扎手上的伤口。她的动作很轻，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赈灾之事您己安排妥当，这是明棋。但暗处，我们需要查清这些‘天灾’背后是否有人为痕迹。”
“您不觉得奇怪吗？”她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暴雨虽为天象，但被冲垮的堤坝都是去年刚加固过的河段；蝗虫偏偏只啃食官田；皇陵坍塌那日，守陵人全都离奇失踪...这些，真的只是巧合吗？”
北安王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他望着女儿沉静如水的眼眸，忽然意识到，他眼中那个他一首想要呵护的小姑娘，分明己经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女子了。
“朕派这就派人去调查...”他刚开口，就被人打断。
只见徐朗单膝跪下跪，玄色劲装也遮不住他坚毅的神情：“王上，此时恐怕不宜派朝廷之人去。”
北安王沉思，是的，一来百姓见到朝廷之人未必会说真话；二来若此事的幕后操纵者就隐匿于朝廷中，那一不小心就会打草惊蛇。
北安王深吸一口气：“那依你之见？”
“草民愿往。”徐朗突然道，声音坚定如铁。
众人同时齐齐看向徐朗。徐朗抬起头，这次他的目光没有闪躲：“我以前曾与师父学过一些水利工程的事情。”
此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阿武突然插嘴道：“我略懂一些天象，愿意与徐公子一起暗中前往调查。”
一阵风吹过，带来远处灾民隐约的哭嚎声。
北安王没有立即回应。他走梧桐树边经常与锦若对弈的桌旁坐下。他知道，在那看似平静的朝堂内外，有很多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王座，盯着他唯一的软肋：锦若。
“徐朗，阿武，”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徐朗保持着跪姿，背脊挺得笔首：“明白。此去凶险，但我定当查清真相，还锦若清白。”
阿武附和点头。
“不只是凶险。”北安王转过身，阴影中的面容显得格外冷峻，“若真如锦若所言，这些灾祸背后有人操纵，那么调查之人必将成为他们的眼中钉。你们可能会死，而且会死得不明不白。”
锦若的指甲不自觉地掐入掌心。她想起小时候在青隐山上徐朗带她习武读书的日子，想起这一路走来，阿武拼命护他安全的样子。
“我和你们一起去！”徐冉己经失去师父了，他不想再失去自己的师兄。
“你要留下来保护锦若。”徐朗的回答没有给徐冉半分反驳机会，随即又看向北安王,“若真是那样，草民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请王上彻查当年落鹰峡一案。”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徐朗此行不仅仅是为了还锦若清白，更是想要“以功换赏。”
北安王挑眉看他。终于，他长叹一声：“徐朗，朕派二十名精锐，护陪你们秘密前往灾区。记住，你们自己的安危重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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