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钟在夜风里摇晃，锈蚀的钟舌撞出暗哑的嗡鸣。云无涯指尖拂过道观断壁上的剑痕，青苔覆盖的裂痕里渗出暗红——这是三日前那场追杀留下的血痂。
阿箐戴着青铜面具蹲在飞檐上，面具内侧的银针随着她呼吸微微震颤。最后一具影武者的踪迹消失在正殿残破的三清像后，香案上的长明灯却还冒着青烟。
"坎位三步有血腥味。"她传音入密，面具将声线扭曲成老妪的沙哑。云无涯袖中滑出三枚铜钱，落地时呈品字形指向供桌下的蒲团。
蒲团突然炸开，数百根牛毛细针裹着绿雾激射而出。云无涯旋身抖开大氅，浸过药汁的布料将毒针尽数卷落。阿箐甩出腰间软剑，剑尖挑飞蒲团残片，露出下方幽深的地道。
腐臭味扑面而来。
云无涯点燃火折子抛入洞口，火光中映出石阶上的黏液。那黏液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分明是影武者特制的"尸蜡油"——遇火即爆，沾肤则烂。
"走梁上。"他甩出天蚕丝缠住横梁。阿箐足尖轻点，青铜面具边缘的铃铛却突然齐响。几乎同时，三道黑影破瓦而入，手中链子刀组成天罗地网。
刀光映出三张与云无涯一模一样的脸。左侧影武者脖颈处有道旧疤，正是三日前被血纹匕首所伤——他们竟能复制伤口！
阿箐软剑舞成光幕，剑刃擦过敌人手腕时迸出火星。这些影武者的皮肤下分明嵌着金丝软甲。云无涯瞳孔骤缩，忽然并指戳向自己左肩伤口，鲜血喷溅在最近那具影武者脸上。
"滋滋"声中，假面遇血融化，露出下面青灰色的机关骨骼。影武者眼窝中的琉璃珠突然爆开，射出淬毒的银针。云无涯扯过供桌黄幡一卷，毒针钉入布帛竟腐蚀出七星图案。
"是破军煞！"阿箐惊叫。话音未落，三具影武者突然叠罗汉般堆起，最上方那个撕开胸甲，露出蜂窝状的铁管。云无涯猛拽天蚕丝腾空，铁管中喷出粘稠黑油，遇空气自燃成火网。
阿箐的面具被热浪掀飞，露出蛛网纹的残容。她突然凄厉长啸，声波震得梁柱落灰。影武者动作微滞的刹那，云无涯的血纹匕首己刺入中间那具的膻中穴。
齿轮卡死的刺耳声里，影武者胸腔弹开，露出跳动的青铜心脏。云无涯瞳孔收缩——心泵表面刻着钦天监的星轨图。
最后那个影武者突然暴退，链子刀削断承重柱。大殿轰然倾斜，三清像手中的拂尘机关启动，万千银丝裹着毒蒺藜射来。阿箐甩出软剑缠住云无涯的腰，借坠势撞破窗棂滚入院中。
暴雨倾盆而下。
影武者在雨幕中幻化成七个残影，每个都持不同的兵器。云无涯抖落大氅，露出内衬缝着的三十六枚铜钱。铜钱遇雨生烟，竟在半空凝成八卦阵图。
"兑位！"阿箐突然掷出面具。青铜面具在空中分裂成八片，嵌入阵眼方位。影武者真身在强光中显露，链子刀己抵住云无涯咽喉。
血纹匕首贯穿影武者心口的瞬间，云无涯忽然瞥见他腕间火焰形胎记——与阿箐锁骨下一模一样！
"等等！"他强行收势，刀锋偏转刺入肩胛。影武者却主动撞向刀尖，双手死死扣住云无涯腕脉。面具碎片突然倒飞，嵌入影武者周身大穴。
阿箐颤抖着走近，暴雨冲刷着影武者融化的假面。那张逐渐清晰的脸，竟与她毁容前的容貌有七分相似！
影武者喉咙发出"咯咯"声响，指尖蘸血在地上勾画。云无涯认出这是千门暗码："双生蛊，子时殁"。阿箐突然按住太阳穴，面具留下的针孔渗出黑血。
"别看！"云无涯挥袖扫乱血图，却发现影武者的血在雨中凝而不散，渐渐组成宫阙轮廓。那分明是皇宫西北角的观星台！
影武者胸腔的青铜心脏突然爆开，齿轮碎片中飘落半张羊皮。云无涯用匕首挑起，上面画着两个襁褓婴儿，腕间都点着朱砂痣。背面小楷写着："庚辰年七月初七，换柱。"
阿箐突然惨叫，蛛网纹路在脸上游走。她撕开衣襟，锁骨下的火焰胎记竟与画中朱砂痣位置重合。云无涯怀中的千机盘疯狂震动，裂纹中渗出金液——这是感应到皇室血脉的征兆。
影武者残躯突然抽搐，伤口处钻出赤红蜈蚣。云无涯挥刀斩虫，虫尸却化作血雾凝成八字：**见离火，诛守局**。暴雨中的血雾久久不散，仿佛某种恶毒的诅咒。
云无涯在桃树下掘坟时，发现土中埋着青铜匣。匣内整齐码放十二张人皮面具，每张都是阿箐不同年龄的容貌。最下层压着褪色的长命锁，正面刻"永安"，背面却是钦天监的星纹。
"先生，烧了吧。"阿箐将火把投入坟坑。火焰吞没影武者残骸时，无数萤火虫从灰烬中腾起，在空中组成残缺的星图。云无涯用匕首割破掌心，血珠弹向光点，星图竟补全成紫微垣格局。
千机盘突然浮空，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阿箐脸上的蛛网纹路开始发光，与盘面纹理产生共鸣。当最后一道裂纹消失时，皇宫方向传来九声丧钟——皇帝驾崩了。
"该去见见我们的监正大人了。"云无涯将长命锁系在阿箐腕上，锁芯暗格弹出半枚虎符。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晨曦映着满地灰烬，恍若铺开一张崭新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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