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头疼症愈演愈烈。
需太医日日辅以针灸才能稍缓片刻。
如此，陛下脾性越发难测。
凡有贪污行贿、德行败坏坑害百姓、有违圣意者，不论身份，全家皆被处以重刑发落。
当今圣上冷心冷面，心思难测，人人自危。
后宫三两妃嫔，未孕出一个子嗣。
有老臣为大隶皇嗣忧虑，誓死谏言。
却被革职归乡养老。
那老臣站在城门口，泪流满面，吟恨高歌。
“陛下眼明心瞎！怎堪为我大隶君王，乃昏君是也！”
之后那老臣做势要撞在城墙之上以死明志，被众人拦下。
此后，世人皆道，乾明帝乃暴君是也。
旁人皆道皇上为昏君暴君，严公公身为陛下的近侍，从未认同过。
陛下罚的人，皆是该罚之辈。
陛下从未胡乱杀过一人。
陛下虽脾性暴虐，皆是因头疼症所致。
太医院潜心医治数年，翻遍了医书，终于寻到了医治根除的法门。
这日为帝医治。
是有八成的把握。
太医令所说不假，他的确治愈好了皇上的头疼症。
可皇上醒来后，却猛吐了一口鲜红的血。
一双平日里冷静肃然的眼眸布满了从前从未有过的凌乱慌张之态。
他自幼跟随在陛下身侧，从未见陛下有过这般的眼神。
陛下吐血，太医们兵荒马乱。
可皇上却一跃下了床榻，急声下旨：“传朕命，去黔州宁燕城！”
离开京都城前，陛下还特意下旨，清空后宫，连梁妃都被驱赶了出去。
旁人不知，严公公却知，这些妃嫔皆是有名无实的妃嫔，陛下从未宠幸过。
不过他还是低声好奇一问：“不过是摆设，皇上为何驱赶各位娘娘们……”
许是他哪句话不对，皇上狠狠地皱了皱眉头，道：“她会不喜。”
随后，皇上还浑身紧绷，有些紧张，低声道：“待到朕将她接来，你要帮朕同她解释。”
严公公浑浑噩噩地听着，只觉得自己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她是谁？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可他不敢问。
几日的日夜兼程，马都跑死了几匹。
严公公跟随在陛下身侧，只觉得陛下不似陛下了，她从未见过陛下如此不稳重，如此急切过。
临近宁燕城，严公公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陛下到底是要接谁？奴才知道了好提前准备。”
皇上望着远方，道：“皇后，朕的妻子，朕的皇后。”
严公公被吓了一大跳，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皇后！
妻子？
陛下竟与女子亲近过？大隶要有皇后了！
严公公激动得首落泪，他这才想起来许多年前陛下还是王爷的时候，流落过宁燕城。
难不成正是那时！
可，严公公心底咯噔了一下，复杂地看了一眼马背上快速纵马的陛下。
十三年了。
整整十三年，世间大小事瞬息万变，更何况是这般多年。
他而今只期盼，皇后娘娘还在，还等着陛下。
他们乘车骑马。
路过许多山村，陛下似当真知道路况一般，带着几位侍卫来到了一村落。
东桥村。
远远看去，那东桥村不大，西西方方的。
到了村口，马不停蹄的陛下终于停了下来，一跃下马。
看着前方，莫名问了一句：“朕，今日装扮可好？”
严公公：“好，陛下风姿无人能及。”
他说罢，陛下就往前走去。
比之这几日，陛下步子慢了许多。
村口有三两的农妇站着。
见他们骑马又佩戴着剑，皆低头低语，不敢靠近。
倒是有些胆大的，好奇地跟在他们身后。
陛下不在意，他们自然也不会难为这些乡里，随他们去了。
严公公只好奇皇后娘娘，紧跟在陛下身后。
只见陛下只转了一个弯，往前走了几步，竟在一废弃荒芜破败的院子处站定。
一动不动，首首地望着那院子。
严公公察觉到了什么，连忙唤来了个年老的婆子询问。
“这户人呢？”
那婆子身躯佝偻，却仰着头看了前面的陛下好几眼，道：“早就没人了，该有十年了吧，这院子早就空了。”
严公公心底一沉，看向了那边的陛下。
却见陛下沉着脸，大步走来，低头看向那婆子，问：“乔七呢？”
那婆子浑浊的眼微微亮，仰着头探究地看着威严的陛下。
忽地，也不知那婆子看到了什么，竟身子一震，眼睛睁得很大，嘴巴张开，伸出手，颤抖着，撕裂着嗓子大喊：“赵横！你是赵横！”
赵横？
严公公疑惑地看向了陛下，却见陛下弯下了腰，焦急地道：“我是，你可是董二婶？你可知乔七去了何处？”
那个叫董二婶的眼睛发红，指着陛下，竟大声唾骂了一声。
“你个畜生，这么多年了，乔七去了何处，我怎知道，我怎知道乔七去了何处！我还想问你呢！”
严公公上前：“大胆！你竟敢……”
“退下！”
严公公从不知道，陛下竟也会怕，也会有泪。
那泪毫无征兆，吓了他一大跳。
陛下平日里清冽的面上竟还带着乞求之色，卑微地看着那个老婆子，固执地问。
“告诉我，乔七去了何处？”
董二婶竟也是满脸的泪，哽咽开口：“十年前，她得罪了人，带着孩子逃难去了。”
严公公听后，浑身一震，提取了要点，上前一步大声问：“孩子！什么孩子？”
围观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开口：“还真是赵横。”
“好多年了，要不是赵横长得俊，我还认不出来他。”
“赵横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你刚一离开，乔七就怀孕了，给你生下了个大胖小子，那孩子聪明着呢！”
天上掉下来个小皇子，严公公激动得无以复加，想他这些年为皇嗣忧心，求爷爷拜祖宗，如今竟告诉他，皇上有个流落民间的小皇子！这可是皇上唯一的孩子啊。
他连忙上前，抓住那男人的胳膊，似抓住救命稻草：“那孩子呢？孩子呢！孩子呢！”
男子被吓了一大跳，挥了挥手道：“我哪知道，都过去十年了，肯定是同他娘乔七在一起。”
严公公问了许多人，寻遍了东桥村的家家户户，也没能询问到小皇子和皇后娘娘的踪迹。
陛下，还挨了一顿骂。
正是那个胆大包天的董二婶。
“你一去这般多年，竟还想着她们母子能在此处安生等你回来。”
“她一女子，要照顾孩子，要养家糊口，她本就命苦，没个父母，又碰到了一个你这个负心汉！”
“瞧你如今穿的，人模狗样，乔七哪里穿过你这样好的衣裳，她蠢笨着呢，看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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