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经两日未见季怀砚了。
说来奇怪，从前不觉得如何，这两日却真切地尝到了思念的滋味。
踏入宫宴大殿，贺桑宁在宫女的引领下寻到父亲的位置。刚入座，她的目光便忍不住在人群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很快，她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眼眸里，季怀砚正坐在她对面的上首位置，看这样子，怕是早在她进来时就在注视着她了。
她慌忙低头，抿唇压下嘴角的笑意，待心绪稍平才重新抬眸。
这样的场合，她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与他对视，但只要知道他在不远处，心里便莫名安定下来。
正想着，就见贺淮带着陆时安走了过来。
“爹爹，时安哥哥。” 贺桑宁起身行礼。
往日陆时安最爱听她唤"陆哥哥"，今日这声"哥哥"却让他心头一刺。他勉强应了声，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而对面的季怀砚听到这个称呼，脸色瞬间阴沉如墨，可惜贺桑宁己经移开视线，未能察觉他的不悦。
两人在她身旁落座。按例陆时安本不该坐在贺淮下首，但作为西洲大捷的功臣，这个安排倒也合理。
“季大人！多谢季大人前些日子救了小女…… 下官特带小女来当面谢过大人！”
贺桑宁闻声抬头，就见一个穿粉衣的女子正往前凑，生得倒有几分水灵，只是那双眼睛望着季怀砚时，含羞带怯里裹着毫不掩饰的倾慕，几乎要黏在他身上。
贺桑宁撇了撇嘴，这是救人救得要以身相许？
她心里顿时冒起一股无名火，暗自咬了咬后槽牙。
“谢大人言重了！”
季怀砚语气冷淡，连个眼风都没给那女子：“那日是令千金的马车跑得太急，险些撞到路边孩童，本官出手，是为救那孩子，并非为了令千金。”
一句话，硬生生将那女子的感激与羞怯堵得死死的。
被当众驳了面子，那粉衣女子顿时涨红了脸，眼中的爱慕瞬间化作难堪。
贺桑宁也有些意外，没料到季怀砚说话竟这般不留情面，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给。
身旁的贺淮忍不住低声斥了句：“毫无风度。”
这话自然传到了季怀砚耳中，贺淮抬眼时，恰好对上季怀砚投来的目光 ，对方嘴角噙着丝若有似无的笑，还不紧不慢地朝他点了点头，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分明是故意的。
贺淮顿时气结，狠狠瞪了回去，却见季怀砚早己转开目光，重新落回贺桑宁身上，眼底的冷意不知何时己化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旁人看不懂的柔和。
贺桑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既好笑又无奈。
她悄悄望向季怀砚，却见他趁众人不注意时，对她眨了眨眼，那狡黠的神情仿佛在说：看见了吗？我只要你一个。
季怀砚趁着宾客未齐，目光缱绻地追随着贺桑宁的身影。
不多时，大殿内渐渐坐满了王公贵族。
随着内侍一声高唱，皇帝驾临。众人起身行礼后，皇帝先是嘉勉了西征将士，又对朝中重臣一一褒奖。
贺桑宁安静端坐，偶尔抬眸望向季怀砚，却总能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这般暗藏情愫的对视，让两人都不自觉地低头抿茶，以掩饰唇角漾开的笑意。
贺桑宁不敢太过张扬，季璟玉虽随永安侯坐在更上首的位置，离得稍远，可身侧的陆时安却目光沉沉，她不得不收敛些。
歌舞升平之际，婀娜多姿的舞姬翩跹而至。
季怀砚却连眼风都不曾扫过，只专注地把玩着手中的青玉酒杯。贺桑宁则被宫中珍馐吸引，特别是尝到一道蜜渍金桔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个味道当真极好。”
她声音虽轻，却被陆时安听得真切。他默默将自己的那碟推到她面前：“喜欢就多吃些。”
贺淮见状也将自己的那份递来。
“不必了，”贺桑宁连忙摆手，眼底漾着笑意，“我还想留着肚子尝尝别的呢。”
“乡野之气。”
邻桌几个久居京城的官员夫人见了，脸上掠过一丝不屑，窃窃私语着，大约是觉得镇国将军的女儿竟这般 “上不得台面”，参加宫宴竟真是为了吃。
高座上的皇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朗声笑道：“贺将军一家，倒是和美得很。”
贺淮连忙起身拱手：“臣惭愧。小女久居边关，少见这些精细点心，让陛下见笑了。”
“诶！”
皇帝摆手：“西洲苦寒，她能随父戍边实属难得。”
说着目光慈爱地看向贺桑宁：“贺家丫头，到朕跟前来。”又瞥了眼陆时安，“时安也一起。”
贺桑宁刚起身就僵在了原地。
陛下同时召见她和陆时安，这分明是要赐婚的架势！
她下意识望向季怀砚，只见他执杯的手骤然收紧，玉白的指节泛出青筋，却仍对她微微颔首，那沉静的目光仿佛在说：别怕。
陆时安己行至身侧，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快过去吧。”
他显然也猜到了皇帝的意图。
鎏金地砖映出两人并立的身影。贺桑宁垂首跪下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臣陆时安，拜见陛下。”
“民女贺桑宁，拜见陛下。”
皇帝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连，笑意渐深：“朕看你们坐在一处，倒想起当年与皇后大婚时的光景。贺家丫头，今年多大了？”
这看似随意的问话让贺桑宁如芒在背。
她深吸一口气：“回陛下，过了年便十六。”
“十六岁，好啊。”
皇帝抚掌笑道：“正是豆蔻年华，最是明媚肆意的年纪。今日既是宫宴，又是新岁，也算双喜临门。朕便做回月老，为你们二人赐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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