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雨愈来愈急了，萧衍的目光穿过疏落的松柏，看那青石碑前——苏婉瑶伏在碑基上，素白的裙角浸在湿冷的草丛里，肩头抖得像风中残烛。
他心口骤然一紧，然而更让他血液翻涌的是她身侧的人——花无寂。
那个总是噙着温雅笑意的男人，此刻正半蹲在她身边，脱下月白外衣，轻轻覆在她颤抖的背上。
萧衍的手猛地攥成拳，指节泛白。胸腔里像烧着一把野火，——凭什么是花无寂？凭什么在她最狼狈的时候，替她挡风的不是自己？可这念头刚起，更沉的悔意便如潮水般漫上来，几乎将他溺毙。他想起是自己的话伤害她，不禁更加懊悔了。
“娘……”苏婉瑶的声音碎在风里，带着血沫似的沙哑，“您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我给您绣的帕子……上面的并蒂莲，我还没绣完呢……”
她指尖抠进碑上“慈母苏氏之墓”的刻痕里，：“他们都说您是喜丧，可我知道，您是放心不下我……”秋风卷着她的哭腔，“婉瑶不孝……没能如您所愿，寻个良人安稳度日……如今更是……连您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
她猛地轻咳出声，泪水混着尘土糊了满脸：“您说……我心里装着的人……却把我推开了……怎么办?”话音未落，己是泣不成声，“娘，我好冷……这里好冷……”
花无寂默默替她拢紧了外袍，垂眸时，长睫在眼睑下投出青影，嗓音温得能化雪：“婉瑶，先起来，地上凉。”
“让开！”
一声低吼划破墓园的死寂。萧衍不知何时己冲至近前，眼底血丝暴起，像受伤的猛兽。他看也不看花无寂，手臂一扬，便狠狠将人推开。花无寂踉跄着退了两步，只是蹙眉望着萧衍。
萧衍的手却己攥住了苏婉瑶的手腕，指腹触到她皮肤时，那冰寒的温度让他心脏一缩：“婉瑶！”
苏婉瑶猛地抬头，泪眼模糊中看清那张熟悉的脸，瞳孔骤然收缩。她像被毒蛇噬咬般挣扎，腕骨在他掌心硌得生疼：“萧衍？你放开我！”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踉跄着退到墓碑后，眼神里是彻骨的寒意：“这是我娘的安息之地，”她指着碑石，声音因激动而发颤，““我娘一辈子向善，求你让她走得清净些，算我……求你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就往外走。雨水打在她的身上，使她更加狼狈了。她的步子虚浮得像踩在云端。
萧衍僵在原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在暮色里摇摇晃晃，像随时会被风吹散。他想追，双腿却重如灌铅。
就在她走到那棵老槐树下时，苏婉瑶的身子猛地一晃，像断线的风筝般向前栽去。
“婉瑶！”
萧衍的吼声撕裂喉咙，几乎是瞬间便冲了过去。在她倒地前将人拦腰抱起，入手一片冰凉。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胸口，气息微弱，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怀里的人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压得他心口剧痛。萧衍低头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唇，把她搂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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